霍礼的行为在言语冰心里完全成了做戏,牧云归沉默片刻,说:“无论如何,你健康快乐最重要。”
车壁外,霍礼和江少辞无声走远。江少辞被气出来后,自己在风中暴走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他有理在身,为什么要出来?江少辞理直气壮地回去,正好撞到霍礼。
霍礼感受到言语冰醒来,匆匆赶过来。他们两人见面,对视一眼就若无其事错开视线,彼此等着对方先进去当炮灰。结果,无人动弹。
江少辞“一不小心”听到了牧云归和言语冰的对话。牧云归和言语冰交流护发心得的时候,江少辞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幸好霍礼也不懂,后面牧云归忍无可忍指桑骂槐,江少辞和霍礼相互都觉得骂的是对方,继续心安理得地听下去。
结果最后,江少辞听到牧云归说“他是他我是我”,霍礼听到言语冰说“他不需要再作戏了”,两人都中了会心一箭,心想还不如早点离开呢。
走远后,霍礼稀奇一般问道:“你不是见过北境人么,你就没注意到慕景的头发是卷还是直?”
江少辞费力想了想,咬牙骂道:“你有病吗,你和一个男人打架时会注意他的头发?”
倒也是,霍礼遗憾,看来牧云归母亲身系何人注定要成为一个谜了。他留在外面并非像牧云归说的那样监听,而是担心言语冰想不开。幸而有牧云归开解,言语冰虽然还郁郁寡欢,但至少不再想寻死了。
她可以恨他,可以不信任他,也可以无视他,但要活着。霍礼见惯了黑暗,所以更明白活着有多可贵。
霍礼望了望前面滚滚尘沙,说:“风暴刚刚减弱,谁都拿不准前方路况。你真要走?”
“当然。”江少辞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们指望不上。我一个人去寻银霜天兰,说不定回来的更快些。”
霍礼轻轻点头,没有再劝。江少辞迎着月色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保护好营地。”
霍礼平静颔首:“自然。”
大漠孤月,风沙滚滚,霍礼静默注视着一个背影逆着风,飞快消失在沙海之中。而不远处的车帐中,牧云归给言语冰端药,她拿起汤匙,在药汁中搅了搅,手突然顿住。
她眼睛望着药碗,但双眼失焦,连热雾挂在她睫毛上都不动一下。言语冰意识到不对,连忙问:“云归,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第87章使者你是陛下派来的使者吗?
破妄瞳起效时非常微妙迅速,除了本人,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但言语冰见惯了父亲修炼,牧云归细小的停顿并不起眼,但却瞒不过言语冰。
破妄瞳基本不会带来好消息,言语冰的心紧紧揪起来。牧云归眨了下眼睛,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入目唯有一蛊冒着热雾的汤药。
牧云归脸色飞快变冷,她霍然抬头,道:“不好,言家可能有危险。”
刚才牧云归眼前飞快闪过一个画面,黄沙滚滚,尸横遍野,血将砂砾都染红了。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每一具都被挖出双眼,两个血窟窿黑洞洞地望着上天。他们的面容都扭曲了,但牧云归还是隐约认出来几个熟面孔。
正是言家的人。
言语冰听到牧云归的话,脸上血色全无。她嘴唇苍白,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是言家的藏身之地被人发现了吗?”
牧云归点头,沉重道:“是。我看到的画面背景是沙漠,应当是言家在转移途中遇到了伏击。”
没人比言语冰更明白失去隐蔽的言家会遭遇什么了,她下意识想到了霍礼。牧云归看出来言语冰的想法,说:“应当不是他。他这几日一直在营地,应当腾不住人手去埋伏。何况,他想要的是将言家纳入流沙城,为他所用。只有活着的言家人才对他有用,杀鸡取卵对他没什么好处。”
言语冰勉强平静下来,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提醒父亲。”
牧云归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恐怕来不及了。言家的藏身之地已经被霍礼发现,他们一定不会在原地停留了。恐怕那夜霍礼一走,他们就会赶紧转移,言族长如今在哪儿实在不好说。”
言语冰一听,脊背重重倒在靠枕上,眼睛中飞快盈满水光:“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牧云归停顿瞬息,很快拿定主意:“我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霍礼熟悉沙漠里的路,问问他,说不定会有结果。”
言语冰双眸含水,无助又凄怆:“他会帮忙吗?”
牧云归用力握了握言语冰的手,快速起身道:“不要担心。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他们。”
牧云归出门,迎面遇到了霍礼。她下意识朝霍礼身边看去,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影。霍礼了然,说:“他出去采银霜天兰了。”
江少辞竟然离开了?牧云归脸色越发凝重,霍礼看到不对,问:“怎么了?”
牧云归长长叹了口气,肃道:“言家可能出事了。”
霍礼回到帐营,很快集结起人手。言语冰不顾身体,挣扎着要和他们一起去。霍礼不同意,说:“你刚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外面的事有我,你留在这里安心休息吧。”
言语冰摇头:“亲族有难,我如何能安心休息?”
言语冰声音依然是弱的,但其中意味坚定,这是她难得强硬的时候。霍礼想到他离开营地,言语冰一个人待在后方容易被人调虎离山,不如跟着他一起出发,便也不再劝说。霍礼问牧云归:“具体地点在哪里?”
“看不出来。”牧云归说,“周围都是黄沙,没有什么标志性景物,只能看到地上有很多碎石。”
西流沙尽是沙漠戈壁,到处都是这样的环境。霍礼叹了一声,说:“先去前几日的石林中看看,说不定他们没有走远。”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其他人准备出发,牧云归等待期间不断朝外张望,霍礼看到,说:“我给他发了传讯符。但是外面风暴还没有停止,传讯符不知道能不能送过去。”
也就是说,他们未必能联络到江少辞了。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分开行动,明明之前十八年牧云归一直过着单打独斗的日子,仅遇到江少辞一年,牧云归竟然不太习惯了。
牧云归收回视线,轻轻道:“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
他们没有等江少辞,很快冒着夜风离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石林,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地上东倒西歪落着东西,看得出来言家走得很仓促。
霍礼让人四周检查,毫不意外,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言家已经不再信任言语冰,自然不会给言语冰留信,这也导致他们空有警告,却没法告诉言家。
这实在是最糟糕的情况,言语冰昏迷了三日,这三日霍礼原地不动,全力营救言语冰,言家却趁着这三天飞快逃跑。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足够成年人走出好一段距离。霍礼就算熟悉周围环境也不敢冒进,只能划出大致范围,一点点排查。
前线探子传回消息,在东北方向找到了足迹。牧云归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皱眉。
风暴就往东北方向去了,言家该不会正好撞到飓风吧?霍礼说:“北方是北境,他们遇到危险后往北境走,很符合常理。走吧,我们有辇车,比他们徒步快,说不定还能追上。”
牧云归强压住担心,默默点头。风暴还没有停息,越往北风沙越剧烈,四周飞沙走石,昏天黑地,吹得人站都站不稳。牧云归原本就中了毒,惊寒交迫下渐渐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出现重影。言语冰正忧心着家人安危,牧云归不想耽误队伍进程,一直忍着没说。
他们寻了一夜,天明时分,两个探路的人回来,悄悄在霍礼耳边说话。霍礼听完,视线飞快从她们这里扫过,表情岿然不动。牧云归本能觉得不对,立刻追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