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容繁衣死讯的时候,谢玉京不可否认,心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快意。当时他手握精兵,只要有心,完全可以阻止这次宫变,哪怕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只要他想。
容繁衣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只答应了换血的事,他看着那张与他心上之人肖似至极的面庞,知道他一死,她的身边,将只剩下了他一人。
那样巨大的诱惑,让他几乎是漠然地看着,容繁衣义无反顾地步入死局。
或许,他的爱就是这样的,带着浓烈的,强烈的标记的欲望,疯狂的占有欲,这样的偏执。
容不得她心中,还有旁人的存在。
谢玉京伸展手臂,将那纤细的身体拥入怀中,拥得愈发紧,像是要将她勒进血肉之中。
“你到底有没有,真的为我想过?”他声音沙哑。
容凤笙一怔,安抚道,“我这不好好活着呢?”
繁衣回绝了她的提议,她原本是想弄晕繁衣,换上自己的衣服,再将之送走。
可谁知他中途在轿子上醒来,气急败坏地赶回了永兴殿,还与她发了脾气,厉声呵斥,让她滚。
她抱住繁衣,说她想保护繁衣。
繁衣说,我不需要。
姊弟望着彼此,眼眸中倒影着彼此一模一样的脸庞。
弟弟的眼神从来没有这样的冰冷过,姐姐的神情,也从来没有那样的悲哀过。
繁衣却忽然笑了。
他拉她坐下,二人的气氛依旧如同往日一般温馨,好像刚才的争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将头靠在她的腿上,眼底有深深的疲惫,仰面问她,这世上有没有云寰,如果有,阿姊带我去,好不好。
他们当时都知道,他们二人,必将离散。
容凤笙抚过他的刘海,回他,好。
他又说,阿姊,我死之后,不要报仇,忘记我,只管自己生活吧。
还有母后,你成全她吧,她那么想离开这里,你帮帮她吧。我不原谅她,但我也不恨她了。
这一切,总得有人结束的。
所以,那日衣衫不整出来的,是繁衣,不是她,宫人看到的,是穿了她衣裳的繁衣。
流言蜚语传出,轰轰烈烈,几乎将她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在意了。
“好了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容凤笙感受他微微的颤抖,心也不知觉化成了一滩水,“我以后也会好好地活着的,你不用担心。”
“可假如万一呢?”
他声音里蕴含的情感是那样厚重,她又想到很早的时候,在祭神台上,他对她说,我以为你不怕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心里就堵着气。
他耿耿于怀,今天才敢与她将这心结说出,容凤笙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遗奴对她的感情,恐怕比她以为的还要深的多得多。
不禁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万一以后自己真的离开,他……
谢玉京忽然道,“以后我来保护你,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他做不到的,我都能做到。”
“以后,你唯一的亲人就是我,我会弥补你缺失的所有,所有。你要什么样的爱,我都给。”
他这是……心甘情愿地做繁衣的替身?
容凤笙笑着抚上他脸,带着十足的怜惜意味,他可以这样说,她却是永远不会,将他与繁衣混为一谈的。
“不会不甘心么?”她喃喃。
他痴痴看她,长睫下的瞳仁清澈而漆黑,琉璃剔透,毫无杂质,“只要你不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便甘之如饴。”
容凤笙被他眸子里疯狂的意味所惊,却没有回避,被那样浓烈的感情包裹着,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抬着袖口,给他擦去眉间那些汗水,露出干净的眉眼。
不可否认,他对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也许,像这种天生充满破坏欲的特质,总是格外地惹人动心。
她很早很早,就窥见他安静的外表下,那种无序的、疯狂的、混乱的本质。她小心翼翼地维持了那么多年,想教出君子如玉,让他合乎这个世间规则地活着,可终究还是管束不住,他的疯狂带着吞噬一切的情潮,打破了她精心安排的一切。
连带着打乱了她平静二十多年、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心。
他是这样的没有道理。
谢玉京握住她的指尖亲吻,眸子里的意味,叫人看了脸红心跳,“如玉痕,你什么时候帮我去掉?”
他是那样渴望与她灵肉合一,抵死纠缠。
容凤笙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热乎劲,狠心把他推开,“你莫说这样的混账话。”
谢玉京贴上来问,“你不喜欢我对你这样吗?”
容凤笙默然,他们二人如今成这关系,荒唐错乱,光是回到方才的情境,谢絮二人就在一墙之隔,他们却在这厢厮混,容凤笙就感到十分地僵硬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