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大惊,“是何人?难道宫中,还有叛军内应?”
“是——丞相大人!”
“荆幸知!”谢絮恨声,这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谢玉京能够从诏狱中脱身,想来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谢絮缓缓坐回龙椅之上,手指抓着扶手,倏地低沉出声,“他昔日反大兴,今日反朕,焉知来日不会再反?!我之今日,便是谢琼之来日……”
长生殿。
容凤笙于一片嘈杂声中惊醒了过来,下意识要摸旁边的襁褓,却是摸了个空,她大惊坐起,往帐外看去,却看到一张妩媚的脸。
谢清莺饮了口茶,轻哼一声道,“乱军就要攻打进来了,还不逃命,等死呢?”
睨着容凤笙有些苍白的脸色,谢清莺心下沉坠。那些乱兵可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玩意儿,届时攻进,可不管这位公主与那太子有什么……谢清莺在军中待过,深知里头鱼龙混杂,即便是有军令,那些狂徒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轻则一刀将她毙命,重则……自古以来,叛军掠城,那些被活活糟践死的女眷,还少吗?
末了只需道一句不知这是温仪公主,或是直接将尸体处理了,只对上说寻不到踪迹,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有什么办法。
“小皇子呢?”
容凤笙却冷声问道。
谢清莺眯眼,“又不是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容凤笙抿唇不语,只盯着她不放。被这么一双眼眸盯着,谢清莺招架不住,只得低低道,“今日一大早,就被羽林卫带走了。你的宫女非要跟着保护小皇子的安危,便一起被带走了。眼下应当是在永兴殿中,我皇兄……亦在那处。”
容凤笙立刻翻身下榻。
谢清莺一把扯住她,“你知道他们是累赘的吧?!你知道的吧。”
她眸中那股烟霞般的艳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酷与冰冷,
她盯着容凤笙的眼眸,狠狠道,
“狠心一点。跟我走,只要保住了性命,来日,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时!”
容凤笙深吸了口气,一把挥开她的手,眸子亦是冷漠如冰,“当初不是你提议,要拿这个孩子当做筹码吗?”
谢清莺默了默。
她低声道,“我知道顾仙菱的下落了,眼下,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她说的是——容念衣?!
容凤笙一把扯住她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难道念衣与仙菱出事了?!
“温仪公主,眼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谢清莺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襟,挑了挑眉,“走还是留,公主这般聪慧,想必不会拎不清吧?”
容凤笙缓缓松手,不愿再多看谢清莺一眼,脸色漠然,与她擦肩,“谢清莺,你我不是一路人,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吧。”
在她将主意打到念衣身上的时候,容凤笙就知道,她与谢清莺,永远都不可能殊途同归。
谢清莺在她身后厉喝,
“好,好,你要去救他们,那你就去!”
“真是天真!我怎么会奢求你帮容繁衣报仇,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这种事!”她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尾音亦是有几分颤抖。
容凤笙顿下脚步,一字一句道,“若是,我连我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么,我与那些迫害了繁衣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当初,你挟持仙菱和她腹中的孩子,借以威胁繁衣的时候,你说那个时候,繁衣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我如今,不过是做了与他一样的选择。”
谢清莺重重一震。
她哑声道,“我以为公主早就将我当成了自己人。”
“当初你与繁衣他们一起,他也将你当成是自己人的,不是吗?”
谢清莺无话可说了。
她后悔了。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她深爱的男子长眠于棺椁之中,再也不会醒来了。
谢清莺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颤抖,半晌,她低下头,匆匆走到容凤笙面前,将什么塞进她的手中,
“你……去吧,可至少,把脸蒙上。”
她脸色发白,眸子却带着小心的讨好。
见她这般,容凤笙心口有些酸涩,匆匆点了点头,用纱布蒙住了口鼻,打乱头发,便快步出去了。
她这几日睡不好觉,精神很是不济。
梦里不是遗奴兵败身亡,便是他不慎中了谢絮的埋伏,尸骨无存。
甚至还有登基大典,他一身皇袍从台阶之上滚下,死状与当初的繁衣一模一样。
容凤笙深吸一口气,甩掉脑海中那些可怖的想象,告诉自己眼下,当是迢迢与孩子的命要紧。
如今,天是愈发地冷了,冰碴子和着寒风,直往人的领子里钻,容凤笙冻得鼻头泛红,顶着凛冽的寒风,脚步亦是艰难。
一路走来,满目萧条。
太监们互相争抢金银绫罗,地上还躺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正哀哀呻.吟着。
宫女抱着包袱四处奔逃,一眼也不肯多看。当真是一片兵败末路的景象。容凤笙忽地苦笑,那日繁衣在宫中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的景色?
容凤笙一路行得隐蔽,却还是撞到了几个兵痞,她反应极快,迅速跻身到狭窄的假山缝隙中,连重一点的喘气声都不敢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