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忽然间,走廊两侧的所有玻璃门和窗户接二连三的爆裂,盛连被狠狠吓了一跳,季九幽本能地挡在他身前,同一时间,不远处审讯间大门像是被谁踹了一脚,从门内滚出钟褐的身影,紧接着,一条白色的长绫飞了出来,绫上趴着一脸是伤的余江。
轮回河!
就在几分钟之前,趁着季九幽带盛连离开众人不备的时候,余江从眼睛里唤出了轮回河,白色长绫一招掀翻了孟望雀,余江翻身飞上,朝着审讯间大门撞去,颜无常和钟褐反应过来,却不及轮回河的冲撞力,一个直接被掀了撞出大门,一个翻滚闪躲后捞住了长绫的尾巴,死死拽着,跟着飞了出去,可长绫游鱼摆尾地把颜无常一甩,他整个人嘭一声砸在了门外的白墙上。
这突变始料未及,审讯间桌边的孟望雀被撞的直犯恶心,爬起来追出去,然而定睛一看,长廊里哪里还有颜无常、季九幽他们的身影,只有警报响起之后严阵以待的十八部同僚们以及跪爬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钟褐。
孟望雀赶忙上前扶起钟褐,钟褐捂着胃,切齿地咽下一口老血:“余江这个贱人!”
孟望雀问他:“他们人呢!”
钟褐:“季总和颜总都追过去了,”顿了顿,又道,“余江挟持了盛连!”
孟望雀怔住,闻言一把捞住钟褐的领口:“你说什么?”
钟褐被这下摇得差点把血吐出来:“余江用长绫卷走了盛连。”
孟望雀转身就追,没站稳又没重心可靠的钟褐差点摔个跟头。
警铃一响,背阴山后瞬时进入一级警备,办公区和通往森罗殿的入口同时封锁,电梯停运,镜湖的水妖停止接收鬼怪,封闭镜湖中下到十八地狱的通道。
而这个时候,盛连正被卷在白绫里,眼前就是趴在白绫上的余江的屁股,一条鱼和一朵雪莲飞在距离地面至少一千米的高度上。
盛连:“啊啊啊啊啊啊!!!!”
矮身趴在长绫上的余江差点被盛连的尖叫刺破耳膜,愤怒地转头:“闭嘴!”
盛连:“啊啊啊啊啊!!!”
余江抬腿就要后蹬踹过去,却听到盛连边尖叫边大声道:“这特么也太高了!!”叫完了,声音陡然低了八度,“朋友,你抓错认了,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雀娘。”
余江呵斥:“快闭嘴!”
轮回河既是接送往生投胎魂魄的重要河道,也是幽冥内至尊无敌的法宝之一,落到地上,可变为河,若收起袖中,便是一条控与掌心杀人无形的长绫。
只是盛连明明记得梦中这白绫还是水波一般的透明色,如今却是浅白色的一条,可见轮回河至今还没有净化干净。
这长绫卷着盛连、携着余江从十八地狱飞出来,速度快到刚从背阴山飞出来就把后面追着的颜无常与季九幽甩得老远。
盛连被卷在白绫里没办法回头,但风刮着脸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了,眯着眼睛才能开到一米半开外的余江的屁股。
盛连虽然喜欢高处看风景,可不代表他喜欢做云霄飞车,最开始吓得尖叫了几声之后,完全扯不开嗓子,胃里灌了几大口风,此刻直反胃得在打嗝。
边打嗝边祈祷发誓:妈妈的!现在谁把他从捞回去他就和谁领证!立刻马上就今天!转头就婚宴喜酒发喜糖!
可惜老天没给他这个闪婚的机会,不知飞了多久,盛连忽然觉得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不少,风刮在脸上刺骨地疼,而白绫也从刚刚平飞变成了斜冲朝下,盛连脑袋也跟着朝下,感觉分分钟脑门儿可能拍扁在地面。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绫载着两人缓缓落到了地面,余江直接跳下去,扯着白绫一抖,盛连跟网里的鱼一样被抖到了地上,幸好反应快,手撑翻了两滚,没有磕到,可不等他站起来,白绫又覆了上来,这次直接在他两个胳膊上一卷,拉到后背,又缠住了半个身体。
寒气逼人,盛连打了个哆嗦,抬眼,这才发现面前是一面冒着潺潺冰气的湖,湖边全是皑皑一片的白雪。
幽冥此刻的季节与人间界相同,都是最燥热的盛夏时节,今年又热,室外最高气温都达到了40度,而放眼整个幽冥,在这个季节还能被白雪覆盖的,只有终年冰封的登葆山。
盛连心中暗忖,他要是没有猜错,这里便是传说中余江当年修炼的冰湖了。
结果刚想了个开头,白眼儿一番,便被余江敲晕了。
余江这早古时候便修炼出来的大妖,进了一趟审讯间,没被怎么样,出来确实形容糟蹋,也是丢脸的很,他看着地上被白绫卷着的神仙,一脸的阴冷,接着头也没回的纵身跃入了冰湖之中。
白绫卷着盛连,也跟着没入了湖水中。
盛连晕过去之后,恍恍惚惚的,竟然一直有些许浅薄的意识,他感觉自己似乎荡在水中央,那水起先彻骨的寒,冻得他很想抱紧自己,可不多久,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他只觉得四肢百骸荡漾在温水中一般,叫他十分安心。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登葆山,梦到了圣山上千万年不化的冰雪,梦到了山上那座神秘的莲池,而梦的一开始,是他从莲池的雪水中走出来,懵懵懂懂地望着白茫茫的天际与皑皑的白雪,出神地凝视了许久,最后只身离开莲池,朝山下走去。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了许久,还是白茫茫一片,他想找个地方看看山脚还有多远,可根本寻不到地方,只能继续走,这一走不知走了多久多远,还是皑皑雪地与茫茫的白色。
走的盛连一脸茫然,心里纳闷地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我要下山的呀!
可怎么也下不去。
盛连越走越不耐烦,越不耐烦越烦躁地想:我吃饱了撑的要离开莲池吗?我不会继续雪水里泡着吗?哎,我有病我下山。
走得烦躁的盛连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痛骂道:谁爱走谁走,老子不走了,回莲池!
然后盛连寻着路朝回走,走回莲池,跃入了冰山雪水中,熟悉的温暖包裹着他,盛连一下就醒了过来。
盛连这一觉很短,醒来的时候还清晰地记得这个梦,睁开眼睛之前有些莫名: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有没有可能,这其实不是梦,而是一段破碎的记忆呢?
盛连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冰湖不见了,入目竟是一座冰窟,剔透的大大小小的冰柱覆盖在一层厚厚的冰面上,仿若开出了无数冰花,周围没有半个人影,余江不知去了哪里,变成白绫的轮回河也不见踪迹。
盛连知道这里应该还是登葆山附近,他甚至猜想可能是在湖底,站起来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躲开脚下的冰花,警惕四顾地朝前走。
没有路,全都是冰,盛连只能凭着直觉朝前走,也没有贸然出声,可走了几步他忽然察觉有件事不太对——
这里到处都是冰,他为什么不觉得冷?
盛连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温度,的确没有觉出半点寒意。
难道因为登葆山是神使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