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盛连堵在审讯室走廊的一个角落里,低声问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想我想到这种程度,都要哭了?”
盛连心知季九幽这是故意的:“是是是,哭死你爸爸我了,”仰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来,看到我眼里的眼泪了吗?”
季九幽握住他的手,捏在掌心,满眼都是笑意,又说:“虽然你喜欢到处捡孩子玩儿,还捡的我时不时得吃吃醋,不过看在你想我想得都能拿情思造镜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捡孩子这件事了。”
盛连:“……我们是不是先把正事干了?”
季九幽却唔了一声,眼里含笑地问:“你是说上床吗?”
盛连:“……”歪,幺幺零吗?
第65章
眼下这个情况,床是上不了的,因为没有时间,但抽个把分钟谈谈心还是可以的。
审讯科每天一堆外勤人员进进出出,可今天却分外的安静,季九幽将盛连堵在走廊的一个景观盆栽后面,终于把憋着一直没说的话讲了出来:“你是喝的莲蓬酒壶恢复的记忆,怎么会记忆残缺?”
季九幽口气一软,盛连就有些受不了,他也低声道:“这件事我也有些想不通,按理来说不应该。”
季九幽:“忘了多少?”
盛连想了想:“水玉里记得和不记得,六四开吧。”
季九幽眸光缱绻地落在盛连脸上,难得有这样温柔的一面:“除了那个单铭,还忘了什么?”
盛连:“的确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被我忘了。”
那件事,便是他明明没有吃左无惧给他留下的往生果,最后又是怎么去投得胎?
他当初晕在往生树下面,水玉是怎么坍塌的,单铭又为什么会在沈麻的身体里,这些他也一概不得而知。
季九幽闻言,抬起一手,捧住盛连的脸:“没关系,以前那些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你只要回来,回到我身边就好。”
两人自重逢以来,因为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始终没有太多时间单独相处,先前在幽冥,两人倒是回登葆山度了个假,但其实盛连能感觉出来,季九幽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或许是因为他当年捡了这样那样一堆的小孩子回来养,或许因为他当年执意去水玉的这个决定。
总而言之,两人看似和好如初,但之间还是横着过往的曾经——一个十分在意,一个没有忘记。
其实盛连也明白,最关键的症结在于,他当年是以分魂的形式和季九幽腻歪在一起的,他分了魂魄下山去找季九幽,两人整日里黏糊在一起,然而魂魄归拢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让季九幽多管——看上去,就好像盛连会和他在一起,不过因为分了魂魄罢了,本身并不喜欢他一样——就像前些时候的沈麻和韩江语。
在当年,季九幽说不痛恨,绝对是假。
盛连自己想想,都觉得他自己渣透了,没比韩江语好到哪里去,但先前盛连碍于他前任神使的面子,总觉得事情既然过去就过去了吧,别吃饱了撑的找抽再提起了,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他没脸给季九幽一个说法罢了。
但现在,盛连忽然觉得,他缺季九幽一个明确的交代:“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那时候接到了降责罚的神谕么,后来我斩开了人间界和幽冥,还被勾邙砍伤,失掉了一半的法力。”
季九幽知道盛连有话要说,没有插嘴,就点了点头。
盛连:“其实我那时候也很动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也明白,我是不该同你在一起的,我后来去水玉,不只是因为自己法力尽失活不久了不想面对你,也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面对你,我总觉得,我当年分魂下山去找你,都是错的。”
季九幽眸光闪动,暗自捏拳:“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盛连轻笑,叹息:“是啊,为什么我会这么想,现在想想,可能是责任感在作祟吧,要把幽冥的责任放在第一位,作为神使,也是需要禁六欲的,我却过得十分随意散漫。”
季九幽深深地看着盛连:“那你那时候,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
盛连抬眼看他:“当然是喜欢的,不过神谕降下之后,我有点作茧自缚,这种喜欢对我来说,就有些痛苦了。”
那种痛苦,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拼命在克制,想要断情绝欲,可万念之中只有一个季九幽。
季九幽将盛连堵在角落里,搂着,切齿地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都已经违抗神谕去砍开双界了,还犹豫这些干什么?你不就应该直接到我身边来,告诉我这些,让我帮你接着砍?”
盛连叹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那时候但凡能果决一些,不让心意摇摆不定,后面的事,就不会有了。
盛连:“总之,那时候,的确是我不对,我对自己该不该和你在一起还是存疑,后来进入水玉,我也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你,可就是控制不住。”
季九幽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又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儿:“傻不傻,控制不住还控制什么?”
盛连自己也哭笑不得:“所以后来就有了定魂镜啊。”
这腻歪在审讯科走廊一角的两人终于把话彻底说开了,季九幽并没有那么多细腻的情感和体贴人的敏感神经,但只要略微想象一下盛连当年想他想得拿情思造镜子,又亲手去打理照料往生树,仅仅是这几番画面,就足够令他动容了。
能回到我身边就好。
季九幽暗自这么想着,低头,很纯情地在盛连脸上啄了一下,又故作恶狠狠地口气:“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还有下次,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拖回来。”
盛连喷笑:“是是是,你是魔王你说了算。”
——
特别审讯间里,十晏的纸宠分身已经苏醒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盛连和季九幽齐齐坐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翘着腿喝着茶嗑着瓜子,惬意非常。
大约是这“老夫老妻”的一幕刺激到了神经,十晏嘴角抽了抽,冷眼看两人。
“醒了?”盛连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
十晏看着他,眸光里不过闪着警惕,倒是看向季九幽的时候,眼神冰冷。
季九幽掀了掀眼皮子:“怎么?不服气?”
十晏:“呵!”
季九幽:“不服气就憋着。”
进过这间特别审讯间的妖魔不少,食人兔阿万、余江、商虹商霓姐弟,然而谁都没有此刻十晏的待遇规格——他被轮回河扯住了四肢,挂在半空中,周身细密地围着一圈黑凌锥,每一根凌锥的尖刺都精准地对着十晏的心脏。
——就算只是分身,但到底是十晏,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