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难道你要看着我撒尿吗?”
陈昊空打开病房门,叫了声“李姐、王姐”,很快,两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挤进病房,用堪比扩音喇叭的宏亮嗓门喊道:“小少爷要解手?”
齐冲面红耳赤。护工声音之大,整个病区估计都听得一清二楚。走廊上传来几声窃笑。他齐冲不要面子吗?而且护工大姐的胳膊比他大腿都粗,这根本不是他梦想中清纯可爱娇滴滴的美少女小护士啊!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他急忙解释自己没有尿急。
两位护工大姐双手叉腰,犹如两尊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屹立在齐冲病床前,让齐冲回想起了人类被巨人支配的恐惧。
一位护工大姐吼道:“没事儿!大姐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你甭跟咱们害羞!”
另一位护工大姐接着吼:“你要是尿不出来,我叫护士来给你插导尿管!”
“不要!!!你们出去,出去!!!”齐冲哀嚎。
陈昊空憋着笑,请护工大姐暂时离开。齐冲虚脱地躺在床上,出了一身虚汗。大姐再不走,他就只好二次跳楼明志了——前提是他这残破的娇躯还能挪到窗户前面。
“我要的不是这种护工,是……是美少女!”齐冲咬牙切齿。
“贤弟别痴心妄想了。你祖父特意吩咐过,不准年轻小姑娘来照顾你,那就只好请老大姐、老阿姨了。还是说,你更喜欢男护工?”
“fuck,气得我腿疼!你扶我起来,我要撒尿!”
“贤弟好好躺着,伤筋动骨可是大事,切莫胡乱动弹。”
陈昊空说完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塑料尿壶:“愚兄帮你吧。”
齐冲发出一声直达云霄的惨叫:“不要!!!你滚!!!我宁可尿床也不要你帮!!!”
“贤弟为何如此见外?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怕什么呢?”
“当然怕你了!你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你以前还要跟我断袖呢!我现在不能动弹,简直就是……就是你为刀殂我为鱼肉!”
“啊呀,那次误会不是已经澄清了吗?”陈昊空嗔道,“何况是贤弟先撕衣袖,害我误解的,怎么反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普通直男#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联想好吗!你绝对有问题!”
“普通直男更不会害怕另一个男人好吗?贤弟还尿不尿了?老憋着对身体不好,况且尿床的话护工大姐就要来帮你换被褥、擦身了。还是说,你更愿意让大姐来……”
“我尿!我尿还不行吗!”齐冲欲哭无泪。
陈昊空解开齐冲的裤子。齐冲紧紧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敢看陈昊空一眼。他长这么大从没这么丢脸过。以后他在陈昊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你别看我,”他说,“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我没看。”陈昊空说。
“你骗我怎么办?”
“贤弟看我一眼不就知道了。”
“谁要看你!”
齐冲努力无视陈昊空,用尽全力解决了下半身的问题。他从没想过撒个尿还能这么费劲。他甚至有点想哭。他身受重伤躺在医院里,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这么个陈昊空陪着他。陈昊空勉强也算“亲人”的一个类别,毕竟是他结义大哥,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亲人。
“贤弟怎么哭了?太用力了肌肉酸痛?”陈昊空。
“妈的,不是,”齐冲吸了吸鼻子,“我想我爸妈。”
“……”陈昊空默然。
齐冲小时候生病,父母总是陪在身边,哪怕公司再忙,他们也以儿子为优先。但是那么好的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他别开脑袋。眼泪顺着太阳穴流下去,渗进枕头里。
陈昊空在他面前弯下腰,伸手去拨他的头发。齐冲一把打开他的手。
“你他妈别碰我!才摸过我小丁丁就来摸我脸,恶不恶心!”
“恶心,恶心。”陈昊空不跟病人争论,索性就坡下驴。
他去洗手间清洗尿壶。齐冲听着哗啦啦的水声,鼻子又是一酸。他心想,世界上能跟你谈笑风生的朋友有很多,能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却很少,而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端屎端尿的朋友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很多人以为齐冲出身富贵,年纪又轻,所以不知世间险恶,分不清好歹。但齐冲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他有眼睛看,有耳朵听,有脑思考,有心感受,他怎么会不知道谁好谁坏?
“喂,我说,”他望着天花板小声说,“谢了。”
他怕陈昊空听不见,又加了一句:“大哥。”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里传出陈昊空的声音。
“不客气。”
***
肖雪尘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大概是被谁扶回来的吧。他在酒席上为谷小飞挡了太多酒,喝到后来自己都意识不清了,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喊“跳楼了”什么的,接着就被人搀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塞进一辆车里。
有人往他额头上放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他摸了摸,是块湿毛巾。
“雪尘?你醒了?”
肖雪尘的眼睛无法对焦,看不清面前的人,但头脑里的本能告诉他,那是谷小飞。
“我怎么了?”他问。
“你喝多啦!对了,你知道吗,齐冲和他爷爷吵架,居然跳楼了,所以酒席也散了。明天咱们去看看他吧?”谷小飞在他耳边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