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伙计应得响亮。
手中的钱一气去了一截,刺激得常瑛倒吸一口凉气,直到那三尺布抱到怀里才好些。
悲痛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快速地把那手中的铜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赵恪跟在她身后没一会儿,怀里便杂七杂八的塞满了东西。
杂货铺子里小小一陶罐茶籽油,三十文。
粮油铺子里五斤白面,讨价还价亦花了二十八文。
屠户摊子上的一小刀肉,抠抠搜搜地切了一斤,十五文。
最后是陶器店里头选购的几只小陶瓶,又花了三十文。
……
算清账目之后,连赵恪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谴责。
这下,他们可是又穷了。
常瑛既然敢花,便有底气把这钱给挣回来,便也压着心疼出了东市,打算再日落之前出城回家。
行至城门根儿前,倒是颇为意外地遇见了一个熟人。
常家村里那赶牛车的老爷子蹲在车辕上,笑眯眯地问他们:“娃娃们,可做车?”
“不坐!”
来时走了三十里不说,又在东市奔波了两个时辰,常瑛只觉得自己那细胳膊细腿都要折了。可惜她现在穷得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用,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腿脚。
眸子静静扫过她那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赵恪抬手扯住她的袖子,解下箩筐塞进常瑛怀里,递给赶车的老爷子两枚铜钱:“你去坐车便是。”
常瑛被他塞得一懵,下意识地问道:“你呢?”
“我脚程快。”赵恪避而不答,“不会比你晚上多少回村。”
车辕上抱着箩筐的姑娘碎发濡湿,衬得那双黑亮的眼睛好似小兽一般清澈,听见这话顿时着急起来:“这怎么能行,我自己能走。”
少年却不再与她争辩,望了望远处的逐渐西斜的太阳,抬脚便走。
“诶——”常瑛着急地要下车追他。
“上来吧。”老翁甩了甩鞭子,似乎是懒得看他们拉扯,忿忿地哼了一声,“傻小子,有车不坐。”
“你们人不大,便收上两文钱算了。”
眼看日头便要没了,他这牛车的生意大不如白天,索性送了这俩孩子一个人情。
那头老牛拉洋洋地打了个响鼻,终于慢悠悠地前进起来。
年纪不小的牛车吱呀吱呀唱和着,似乎在呼应那悄悄暗下来的天色。
第8章新的盘算一弯银月无声无息地挂上枝头,皎洁的银辉静静地散落在常家的小院里。
吴氏捧出那一方小匣子,借着月色把那来之不易的二十文钱数了又数,简直激动地睡不着觉。
前几日闺女带着恪儿回来,道是在赵夫子的书中寻到了几样制香的法子,她当时哪里敢信,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好事能轮到自家头上。
只是耐不住闺女的软磨硬泡,暂时把自己手头上的针线帕子借给了闺女。忐忑地等了几日之后,不想这孩子似模似样,果真做出了帕子,还买得极好。
难道阿瑛对制香,还真有几分天分不成?
“你想啥呢?这熏香的手艺,若不是人家赵小子不藏私,肯教了阿瑛,咱们哪有本事挣这钱?”常父打断她美滋滋的想法。
“这是自然。”吴氏再次小心翼翼地把那钱锁好,“能读些书到底是有用,有旁人比不得的好处。”
“是啊,这孩子聪慧得紧,人也踏实。”
“当家的,”吴氏思量了半晌,正色道,“此后这制香挣得的银钱,咱们给恪儿备上一半可好?”
他家虽说穷困,却绝对不该不懂得知恩。
这一句话引得常父有些讶然,但稍作思量之后,这个憨厚汉子依旧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合该如此。”
若是将来能有一天这钱积攒够,他们也能送这孩子重新去念学上进。
夫妻二人借着夜色悄悄地说定,谁也没有声张。
他们二人皆不识字,二十文钱尚且数得勉强,便附在小桌上一个一个的分了半晌,神色肃穆。
一觉睡到天色大亮,常瑛这才穿衣起床。休息过后的精神饱满舒张,她原本那张蜡黄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红润,瞧着倒像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了。
院子里的赵恪照旧是起身极早,这会儿已经早早洗漱完成,正在守着炉子替吴氏看火。
炉火上架着的蒸笼里飘散出一阵阵麦子的香气,白白胖胖的大馒头挤在笼屉里,瞧着煞是喜人。
吴氏手脚极快地捡出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抢先塞到了赵恪手里。
眼巴巴围着炉子的常瑛委屈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神控诉。
“阿恪起得早,合该饿了。”吴氏忍笑,“你这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也不怕脾胃还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