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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闭嘴!”赵大老爷被吵得焦头烂额,“钱钱钱,就知道钱!”
“松阳赵氏只剩了他赵恪一个,无官无爵拿什么同我们争?当年我们能把赵家的产业拿过来,如今没了同族的顾忌,同样也能!”
“当务之急,是先把四老爷给捞出来!万一他诬陷他人科举舞弊,蒙蔽考官的事情被定罪,我们赵家的子弟还拿什么考科举?”
众人被他咆哮的彻底噤声,想起自家还在开蒙读书的孩子无不慌了阵脚,也无暇顾及今日失去的银子,连忙齐声问他如今该怎么办。
“赵恪那小畜生不肯谅解他这个伯父,我们还能怎么办?”赵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能给外放为官的二老爷去信一封,请他快快去同周大人斡旋,好把此事压下来!”
他提笔挥毫,快速落墨,向赵二老爷写了一封求助信。随即打发仆役,骑着快马日夜兼程,务必要尽快把信件送到二老爷手上。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兴致高涨地回了北市的常家香坊,满载而归的样子吓了徐掌柜一跳。
佛诞日之后常氏香坊显然逐渐走上了正轨,每日登门看香的顾客数也数不清。因着初来乍到,想要记住每一个新客的背景与喜好并不容易,这两日两个大掌柜忙得是焦头烂额。
如今好不容易见常瑛这个主事的回来了,徐掌柜自然忍不住抛下手中的活计朝她抱怨:“常姑娘,我的小祖宗,这又是干什么去了?”
“您才是我们这店里的大掌柜,怎么这些日子,偏偏可着老夫跟聂三娘这一把老骨头压榨。”
“徐老头你还是这般尖滑。”常瑛笑骂,“这铺子的收益我与县主一人三成,你与聂娘子一人两成。且不说我早把所需的各式香方给了你,单说这铺子生意好,你分得的银钱不也成倍增长?”
得了便宜还卖乖,哪里轮得到他哭穷?
徐掌柜讪讪地捏了捏胡子,连声向着不饶人的小祖宗告饶:“老夫这也是一把老骨头,便是挣了银子,这身子也吃不消啊……”
“得了,我知晓你的意思,得空去物色几个得力的伙计给你做帮手便是。”常瑛不是抠门小气的人,铺子做大了从前自松阳带过来的伙计便有些不够用,也确实需要一些新的帮手。不过眼下,还是要再委屈徐掌柜一二,“今日从还是有一批账目,需要你与聂娘子一同打理清楚,交还给阿恪。”
“欸,好!”徐掌柜得到了自己满意地答案,便也不推辞,当即便借了赵恪的活计。
这孩子他去年便认识,瞧着也不像是有有钱的主儿,这账目能有多复杂?到了徐掌柜这样经年老手的手中,还不是三两下就搞定了?
不过那一麻袋账本契纸已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的脸顿时白了一半,两腿发软道:“赵公子,这……这是多少出入的账目啊?”
赵恪躬身朝他行了个致谢礼:“银子不过八千两,只是经年日久,出入繁多,有劳掌柜了。”
徐掌柜:……他真想狠狠地抽刚才的自己。
老头欲哭无泪地提着麻袋上了楼,估计没有个一两日无法从这繁重的任务里脱身。
聂三娘适时地下楼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瞧见常瑛身后那一众风尘仆仆的护卫,顿时笑着招呼开来,安排众人前去吃酒。
周遭的人散了不少,小姑娘便兴致勃勃地陪着赵恪去看这处新开的常家香坊,站在木质的楼梯上,俯瞰廊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笑眯眯地瞧一眼站在她下首的赵恪,常瑛忍不住打趣道:“这香坊一年的分成也不过是三千两银子,阿恪如今你的身家,可是要远远超过我了。”
赵恪仰头看她鬓边那对叮叮当当的小银铃,浅浅抿唇:“阿瑛说笑,我们是患难之交,你明知我是都给了你也无妨。”
没想到常瑛竟也不推辞,顺着他的话继续道:“那我可真是眼光极好,遇上了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不过粗茶淡饭地养了你一年,便足足赚了八千两银子。”
话还未说完,二人倒是双双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夔州赵氏身为世族尚且要不耻地抢夺赵家的家产,可常家不过是一介农户,便能在他落难之时尽力相帮,一时之间亦是叫人生出颇多感慨。
“那个赵朗也在州府大牢里带了不少日子,想必赵家大老爷为着脸面,必会想尽了办法去捞他。”
“周中丞分得清楚轻重,不会为了赵朗一个小小的举人,让自己的仕途染上什么污点。”赵恪并不为此担忧。
“阿恪既然看的这般明白,那我问你,赵家二老爷将会持以什么态度对待这个亲弟弟?”
赵家二老爷赵明是赵家这一辈人中唯一被点中进士出身的骄傲,早年便去天朝各处外放为官,不说是手握大权,倒也干得顺风顺水。只不过他多年不曾回乡,赵恪也并未见过这个名义之上的二伯。
少年谨严惯了,一时间倒还真的没有贸然评说。
直到常氏香坊之中忽然出现一个青衫学子服的少年,手持几张皱巴巴的宣纸,朝同伴高声疾呼:“飞鸿兄,快随我去州学,有人为四年之前的赵朔鸣冤,指责当年科举不公!”
惹得整个香坊之内的人齐齐后头,纷纷把目光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常瑛与赵恪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讶异。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不好!
第40章尘埃落定待到二人随着那青衫学子赶到时,州学之内早就乌压压一片围满了人。
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每一个前来围观的人都目光焦灼,踮着脚尖朝里望。
“让一让,让一让……”常瑛一路拨开密不透风的人墙,脚步匆匆,却在见到里头那人的真面目之后,脚步忽然顿住,松下了一口气。
不出所料,在州学为赵夫子鸣冤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宋先生。
赶来的二人对视之间,赵恪显然比她还要意外两分。
上个月他先常瑛一步向宋先生辞别离开松阳,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应该在嘉山书院与两个师弟相爱相杀的宋先生,竟然也来到了夔州?
他快步上前,试图把头发花白的老师拉起来:“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宋先生到底是年纪大了,跪了一阵子之后头晕目眩,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沙哑着声音道:“你小子,动作倒是快……”
昨日大闹公堂,先了他这个老师一步做这只出头鸟,今日又迅速赶来,打断了他在州府鸣冤。
真是叫他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欣慰也不是,叹息也不是。
终于,他还是拍拍这个徒弟的肩,笑着道:“为师与你父亲,当年也算是忘年之交,而今终于能为你这娃娃做些什么,还报他当年的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