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那人带着笑感叹,“您有这般姜太公钓鱼的气定神闲,哪里会猜不出自己的名次呢?”
他有意买这一个关子,避而不答,反倒偷偷塞给了赵恪一张小小的红榜。
这红榜原是衙门里的差役抄录的,上头写了前十几位高中的举人老爷名姓,当做是个讨巧赠给这些名次极好的人,也有助于这些老爷们了解自己的同科。
赵恪垂眸缓缓挑开,却是从下至上开始看起。
果然看到魏佑臣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二个位置,而自己,正正好落在了他的名字上,稳稳地压了同科一头。
他下意识地抬眸去寻找常瑛,却正正好与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随即相视一笑,默契满满。
……
铺子中年纪稍小的伙计探身去看,差点一蹦三尺高,望向赵小郎君的眼神满是崇拜。
又一个头名!!!
掐指一算,郎君如今已经拿下了四个魁首,果真要创下连中六元的神迹不成?
要知道,自打太.祖爷开国以来,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文曲星下凡啊?
那差役显然也知晓赵恪如今的分量,笑着收下了赵恪那一份沉甸甸的红包之后,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日之后便是中丞大人在贡院设下鹿鸣宴,宴请诸位举人老爷的日子。到时候赵郎君身为解元,可千万要到场,叫大家见识一下您的风采。”
他知晓赵恪在备考的这一段时日里总是闭门不出,向来不参加什么宴会,怕是对诸位同榜也不太了解,特地凑到了赵恪近侧,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旁的人倒还好,只是那魏家郎君年轻气盛,未免有些意气。属下多嘴这一句,还望郎君你心下有个底。”
赵恪哪里能不明白,这句话显然超出了这报喜差事的本分,是这人特地卖了自己一个人情,便特地起了身朝他拱手道谢:“多谢这位大哥提点。”
“使不得!使不得!”差役急忙托住他的手,自己差点跪下,“您堂堂功名在身,可是要做官家老爷的人,如何能够给属下这样的人行礼呢?属下自己出门便是,自己出门便是……”
他激动地一张脸都涨红了,兴致高昂地带着一众下属出门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赵恪被人团团围住,被伙计们叽叽喳喳地一顿夸奖:
“郎君,你中了举之后,是不是就能做大官了呀?”
“是啊郎君,以后我看这夔州城中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赶来我们铺子找茬……”
“自然不会再有了,若是有,便叫郎君打他们板子!”
“嘿嘿嘿,大掌柜才不会舍得劳烦郎君呢,自己一人便抄着板子把人撵得屁滚尿流……”
常瑛满头黑线,上前来撵走这群越说越没谱的小屁孩:“去去去,闲得没有活干我就去找三娘子给你们多加些活计!”
瞪地那群小子一窝蜂地散了,她这才收了一副强装出的凶狠摸样,笑眼弯弯地拍了拍赵恪的肩:“阿恪,我就知道你可以!”
赵恪虚虚地张开手臂,示意她不必按捺自己,尽管来抱他:“那可算是不负阿瑛所望。”
少女依势上前,环住他劲瘦的腰线,埋在他怀间猫儿似的蹭了蹭:“眼下,我是既替你高兴,心中却又觉得担忧。”
“为什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又耐心。
“那前来报喜的差役都特地提醒你魏佑臣不好对付,足矣可见他平日里行事是何等的张狂,加之他又是魏夫人的侄子,我害怕你在鹿鸣宴上吃亏。”
那日乡试刚一结束,魏佑臣便特地寻到了赵恪,想要强行邀请素不露面的赵恪去他的宴会上做客。如今赵恪杀出来拿了他是为囊中之物的解元,他可不得憋着一口气在鹿鸣宴上找赵恪的麻烦吗?
“我想帮你。”少女垂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圈在赵恪腰上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时间倒回两年,她还能够自信替当年的赵恪解决一切危机,可如今一路目送他越走越高,竟也出现了许多新的变数,逐渐超出了她的掌控。
赵恪耐心地由她抱着,抬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在而后,低声安慰道:“阿瑛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正如常瑛心中有他的位置,所以不愿意让他前去涉险,他心中亦然把常瑛放在一个不可撼动的位置,同样希望自己万事都挡在小姑娘身前。
“这次就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
九月初三,丹桂飘香,贡院之内早便张灯结彩,一群春风得意的举子们已经略有薄醉,齐声举杯共唱《鹿鸣诗》,作魁星舞。
赵恪四平八稳地端坐在右侧的第一席上,正正巧与魏佑臣的位置遥遥相对。
那人显然素日里交游广泛,此时不住地有人上前来敬酒致意,把他的坐席处围拢的热热闹闹,倒显得赵恪这一处好像被排挤了一般,分外冷清。
可惜赵恪虽然比他还小上一岁,但心智坚定非常人可以比拟,只当他们是小孩子过家家,丝毫不做理会。
怡然自得地慢慢品着杯中的清茶,顺带仔细研究了一下桌上摆着的新奇糕点。打算回去复刻一把,好叫阿瑛也尝尝鲜。
魏佑臣来者不拒,动作豪迈,纵使酒量不浅,没一会儿也喝得醉醺醺起来。甩了甩迷迷糊糊的头,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带着自己那群好友摇摇晃晃地起身,直奔赵恪而来。
赵恪早就料到他们必定会来上这一遭,此时倒也坐得安稳,波澜不惊抬眼望向魏佑臣,眸光分外清明。
第55章吃软饭“今日是中丞大人的鹿鸣宴,赵兄怎么能只饮茶,不饮酒呢?”不待赵恪答话,他便顾自地斟满了一杯酒,抬手递到了那人身前。
围观的众人自然知晓魏佑臣这举动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但是为了卖给这位魏家公子一个面子,寻常人便也就此接下,饮酒平事。
可出乎意料,赵恪没有接。
甚至对这位魏公子的话置若罔闻,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在场的举子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胆子小已经在默默后退,免得被溅上一身血。
魏佑臣不负众望,一张脸上果然在积蓄怒气,把那杯酒重重地按在了桌上。
“赵兄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中丞大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