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跟老狗的约定,张松龄紧紧跟在警卫班长石良材身边,寸步不落。对方板着脸,他也板着脸。对方挺胸抬头,他也挺胸抬头。对方目不斜视,他也目不斜视。但是在忽然间,他隐约感觉到侧面的人群中,有一道非常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或者欠了此人几百块大洋没有还一般!
谁?他迅速扭过头去,从三十一师独立团中,将那道复杂的目光给找了出来。对方被吓了一跳,赶紧又将头避到一边,死活不愿跟张松龄的目光相接。然而,他那张皱纹交错的脸,给张松龄留的印象却太深刻了,根本不用细看,就能迅速记起。
‘不是不帮你,我自己也上来了!’张松龄停住脚步,冲着廖老大笑了笑,用目光告诉对方,他前一阵子拜托的事情,自己真的无能为力。然后也不管廖老大是否懂了自己的意思,摇摇头,快速跟上了队伍!
加上张松龄这个累赘,小分队才一共十二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乱石怪树的阴影当中。这种规模的队伍,肯定不会招来鬼子飞机的光顾。故而大伙也不用再昼伏夜出,顶着烈日往前走便是。
大约走到中午的时分,大伙又登上了另外一座满是乱石的小山。正被头顶的烈日晒得口干舌燥之际,前方负责探路的士兵胡丰收忽然蹲了下来,手掌迅速下压。“准备战斗!”老苟立刻带领大伙全部蹲在了乱石之后,同时果断发出指令。
二十几把盒子炮形成一个半弧形,牢牢封锁住了胡丰收身前三丈远的几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后,是从另外一侧上山的放羊小道,隐隐约约,有石头子儿从山坡间滚落的声音。
对面的神秘人物仿佛也感觉到了危险。迅速销声匿迹。老苟带着大伙耐住性子继续等待,绝不主动将身体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内。足足在隐蔽处蹲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
“老朱…..”他摆摆盒子炮,示意一名姓朱的战士主动献身去吸引敌军注意力。还没等对方回应,蹲在队伍最前方的胡丰收忽然又跳了起来,同时低声喊了一句,“都别动,我去!”
说罢,三两个翻滚钻到了挡住大伙视线的巨石旁,随即,又一个鱼跃,从石块上方翻了过去。“喕——”巨石之后传来一阵惊呼的悲鸣,紧跟着,三头野羊惊恐地窜过山坡,蹬得石块纷纷滑落。“他奶奶的!”老苟气得大骂,赶紧跑过去察看胡丰收的情况。却看见对方嘴里叼着把匕首,兴冲冲地从巨石后探出了一个血淋淋的脑袋。
“羊——,是野山羊。大补!”胡丰收叼着匕首,含含糊糊地显摆。双眼之中,充满了中国农民特有的满足。
“吃,就知道吃,你他娘的吓死老子了!”营长老苟按住胡丰收的头盔,用手掌猛敲。其他弟兄也终于松了口气,纷纷跑过去,冲着此人乱捶。
“小心,小心。小心被鬼子听见!”胡封收拎着一只野羊,腾不出手来招架。只要将脊背豁给弟兄们,含含糊糊地讨饶,“别,别打了。人人有份儿,人人有份儿。吃,吃了野山羊,才有力气走山路!”
“你就臭美吧,没有火,我看你怎么吃!”老苟打了几巴掌,也就出够了气。找了大石块的阴影下,掏出水壶解渴。
“您就看好吧!”胡丰收得意洋洋地从嘴里取下匕首,迅速将羊皮剥开,从脊背、大腿等部位,扯下一条条红肉。然后把肉条分给大伙每人两份,低声命令:“拿着,拿着,跟我学。”
说着话,他迅速翻开几块暗黄色的小石头,在石头与泥土的交界处,用刀子刮下一层白霜,缓缓涂在肉条上。然后将肉条往向阳的石块上一丢,小跑着找老苟去邀功,“这热天,有半个钟头就能晒熟它!然后背在肩膀上,随时都能咬一口来补充体力。”
老苟将信将疑,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知道已经是吃中饭时间。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命令大伙停下来吃干粮避暑。弟兄们早就盼着这句话,答应一声,纷纷去晒肉干。还不到半个小时,空气中已经传来的隐隐的肉香。仔细一看,被大伙摆在向阳石块上的肉条已经呈半透明状,晶莹的油脂顺着肉条的边缘,正一点一滴地往外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