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赖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半响,也没搞明白他哪惹到了张金萍,他不就是在跟他们打听女娃子的事吗?
听说当初被他拔了衣服的女娃子其实没死,张老赖吓得赶紧让闺女把衣服脱下,为着让他婆娘念了好几天不说,这几天还难得地没有出去赌,千方百计地跟人打听女娃子的事,深怕女娃子供出他,然后被抓进去,毕竟他这也算是偷衣服。
从张金萍他们那打听不出消息,张老赖冲着大门呸了一声,掉头找别的人打听,直到听说女娃子不记得事了,他那颗心才落地,只是他到底心绪,那件衣服再没有被他闺女穿出来过,让张老赖一直锁在箱底。
第6章
再说女孩,别看她刚刚毫不畏惧地跟林守成说话,可等人都走了,屋里就剩下她跟林守成的时候,她又开始感到忐忑不安,不敢相信她真的不用再当陈有弟了?
她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林守成。
见女孩子脸上怯怯的神情,林守成就想冲女娃子笑笑,刚动了下嘴角,转而想起老伙计说过,他笑的时候要比不笑吓人,立马端正了神色,“你……”
话说回来,因为脸上这道从右眼尾划到左下颌的疤,除了个胆肥,吓不走的丁金宝,林守成还真没怎么跟小孩子相处过,再说丁金宝是一般的小孩吗?整个红旗村就这么一个,更别说眼前这个还是个女娃子,想了想,最后他搓着手,干巴巴地说:“没啥事,你就早点睡,明儿带你上到医院看看……”
“爷……”女孩本来是想说她不用去医院,才喊出一个字,又改口了,喃喃地叫了一声,“爸……”
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喊完,女孩紧张地看着林守成,明明林守成已经当着大伙的面说要收养她了,她却还是担心对方会反悔。
“喊我爷爷吧!”他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子了,还是爷爷听着舒坦。
对女孩来说,甭管是叫爸还是喊爷爷的,都不重要,只要林守成不反悔就成,所以一听这话,她心踏实了,咧着嘴刚想喊一声,就听林守成继续说:“既然你不记得事了,那就还是叫平安吧?跟着我姓林,就叫林平安……”平安平安,一生平安。
林守成也没想着换名字,反正都是他给取的。
林平安更没意见,她觉得这名要比陈有弟好听多了,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说了会话,但林平安刚刚烧退,再有方才又惊又怕的,没一会儿她就开始打哈欠,眉眼间染上一抹倦意,林守成一见,就让她赶紧上炕去睡觉,“行了,天也不早了,你赶紧睡吧,有啥话咱爷俩留着明儿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出门前叮嘱说:“我就住隔壁,有啥事你喊一声……”
林平安忙哎哎地应着,林守成这才出了门,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会自个屋里去,而是站在林平安的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半响,他才挪着冻僵了的身子慢慢往自己屋里踱去。
丝毫没有察觉到林守成举动的林平安以为她会睡不着,不成想刚躺下没过多久,她就闭上眼打起了呼,一觉到天亮,而林守成还不放心地大晚上晚上起来三次过来看看情况。
第二天一早,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心头一慌,忙睁开眼就慌里慌张地套衣服,深怕动作慢了又要挨张金萍的一顿毒打。
刚拿起衣服,她就想起了昨晚的事,顿时泄了口气,她再也不用担心起得晚了让张金萍打了吧?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赶紧开始穿衣服,这衣服还是当初周淑兰看她没衣服,特意回去拿她孙女的衣服给她,有点大,可她却半点都不嫌弃,要知道她之前穿的都是陈玲玲的,问题是陈玲玲比她小,等对方穿破了再丢给她的时候,都看不出衣服原来的样子了。
林守成起了个大早,他先轻手轻脚地开了林平安的房门,看她睡得正香,摸摸炕,还热着,又蹑手蹑脚地出来到了灶房,想替新认的孙女做顿好吃的,可往日子就他一个,吃啥不是吃啊,能填饱肚子就成了。
看着吃剩下的馒头,又翻出小半袋的白面,他拿了只大海碗舀了碗冒尖的白面敲响了周淑兰家的门,其实他们两家就隔了赌墙,出门左拐就到了,平日子丁金宝更是连门都不敲的,直接爬墙过来。
“谁啊?”听到敲门声,周淑兰三两下地给丁金宝穿好衣服,出来一看,赵来娣站门口跟林守成说话,她边走过去边扬着声喊道:“林老哥,你咋来了?”说着话,眼尖地看到林守成手上的白面,正疑惑着呢,就见赵来娣伸手接过林守成的那碗白面。
“林大爷,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捡鸡蛋去。”赵来娣乐开怀了,跟林守成说完,她笑着转过身来,“妈,林大爷想跟咱换两个蛋鸡蛋……”拿碗白面换鸡蛋的,还只换两个,甭管咋算都是她赚了。
周淑兰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不用想都知道林守成是给女娃子换的,毕竟之前咋就没见林守成跟人换过鸡蛋?要她说,林守成也忒客气了,就两个蛋哪用得着拿白面来换?
这年代鸡蛋跟白面都是稀罕物,只是林守成这一碗一看就有大半斤的,自然要比两个鸡蛋贵得多。
不过瞅着儿媳眉开眼笑的模样,又顾虑着林守成这么个外人在,她到底啥都没说,跟在赵来娣的后头,无视对方肉疼的脸,硬是多捡了几个鸡蛋塞给林守成,她周淑兰可不占那点小便宜。
……
林平安看到桌子上撒了些白面,想用手去刮,不过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想起有一回她不小心碰了家里的白面,就让张金萍又打又骂的,即便知道林守成不是张金萍,但到底没敢去碰白面。
她拿起一旁的馒头,一骨碌地滑下凳子走到灶台前,然后无奈地又折返了回来,她又忘了她人缩水了够不着灶台。
瞅着凳子,她眼睛一亮,结果还是人小力气小,她也搬不动,只好把凳子推倒,费力地拖着它朝灶台走去。
林守成揣着白面换来的鸡蛋回来,一进灶房就看到林平安踩着凳子,摇摇晃晃地往锅里倒水,吓了一跳,把鸡蛋往桌子上一搁,赶紧跑过去,接过水瓢放到一边,然后把林平安抱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平安,你这是干啥?”
突然让林守成抱在怀里,林平安身子一僵,听到林守成的质问,她吓得脸色发白,说出的话带着抖音,“我,我蒸,蒸馒头……”在陈家,她五岁就要踩着石头巴着案板切菜做饭,她不知道自个哪做错了?
林平安飞快地看了林守成一眼低下头,声音里透着恐惧与无助,“你,你别不要我……”说着话,眼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再也不敢了,你被赶我走……”
林守成一开始听到林平安前半句话,那是又好笑又好气,人都没灶台高就想着做饭?可听到她后面的话,心莫名的一疼,这娃子之前到底过的是啥日子?
想起她被人丢在雪地里,还差点都没命,林守成怜惜弯下身把人搂在话里,笨手笨脚地替林平安擦泪,“谁说要赶你走了?我认你当孙女,就是把你当亲生的了,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谁也不能把你赶走,就是我也不能,你放心,咱吃过饭就去大队长那把户口关系落实了……”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呢,林平安却哭得更厉害,林守成手忙脚乱地擦泪,“咋还哭上了?别哭了,别哭了……”要是换做丁金宝,他早吼上了,反正对方皮糙肉厚的,只是眼下是个女娃子,他有点无从下手。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丁金宝又哪会掉泪疙瘩?
也许是林守成难得一回轻声细语地哄人,林平安哭了一会就止了哭,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林守成却松了口气,终于消停了。
他也不敢再提刚才的事,深怕又把人招惹哭了,他那颗老心脏可是经受不了再来一回,想起她说的蒸馒头,摸了摸她的头说,“饿了吧?我去给你下面,今儿咱不吃馒头吃面条,成不?”
面条?林平安不敢置信地瞪大哭红了眼看着林守成,她可以吃吗?要知道面条那是陈玲玲才吃得上的,她一向只有在一旁咽着口水眼馋的份,便后来日子好过了,也没轮不到她来吃。
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一次吃到白面做的,那还是周淑兰塞给她的一个大肉包子。
想到这,林平安吞了吞口水,听到咕噜一声,林守成以为林平安饿坏了,笑着说道:“你等会,我这就给你做去,很快就好……”
林守成洗了手就开始和面,林平安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旁看着,她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是疼的,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给我吃的?我真的可以吃?”
瞅着林平安两眼巴巴的样子,林守成心一酸,“嗯,都给你吃,你想吃多少都行,你要喜欢吃,咱天天吃都成。”说着话,他心里计算着,他这几年攒下的白面应该够吃吧?要不他养几只鸡,然后拿白面跟人换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