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祈知她不喜欢夏季,便尽可能只在冬天凡间满城雪霜时带她上去走;她得罪了空桑的那群秃驴,他也会不声不响地替她收拾好烂摊子;她想喝酒,便会专程让群鬼在夜行时多搜罗些佳酿;还有每一次出血池,他都会在门口等着说一句欢迎回家。
她鼻翼莫名有些发酸。
他是她那三百年鬼生最大的慰藉。
若不是修祈,程安在入鬼界的第一日便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了。
“很,好?”他嗓音越发之哑。
程安神色几分怜悯:“左右,说了神君也未必能够体会,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谢湛,据传是木石所生的神祇,那是真的没有感情。
她资质驽钝,死了两次才发觉,她实在不该将这个人当做人,而应当看做“道”制作出来维护秩序的工具。
就像一块冰,真的捂热了,也就不是谢湛了。
也就柳碧舟和她上辈子想不开,试图和工具人谈恋爱。
这不是上赶着脑子有病。
程安有些感慨的摇头。
……
重剑咔哒一声,消失在远处,谢湛垂落腰际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掐得泛白,掌心留下一道泛红的月牙痕。
程安并不注意到这些细节:“这些是我的私事,神君还是莫要在意了。”
“总之……”她将话题拐回主题,声音皆是过分的清醒,不卑不亢,“您想用我做什么?咱们商量来做,总比在这里整日干耗好。”
谢湛又一次地合眼。
是啊,他还想要什么呢?
记忆与现实渐渐重合,脚下,伪造的杏花苑是一片废墟。
他这一次没有再即刻睁开眼,而是转过身去,掌心竟因握拳太过用力,有鲜血渗出:“不做什么,你…活着便好。”
“……?”
……这真就,软硬不吃啊!
她唇角一抽,还想再说什么,可风再吹过,眼前身着玄袍重服的神君已经消失在原地。
“……”
见人招呼也不打就走。
程安嘶了声,眯了眯眼睛。
不愧是天道工具人。
没得治。
日子又恢复成单点的修行日常。
自那
日之后,谢湛便很少来打搅她的修行。
甚至于她问起神使对方动向,两名神使都闭口不提,而是选择性地一边喊着她神君夫人一边说着谢湛好话。
就很离谱。
程安对谢湛不来这件事既感开怀,又有些忧虑。
从谢湛这头寻找出路的法子断了。
简直就像下界时她要求和离时一样让人头秃。
真就八棍子打不响一个屁来。
程安叹了口气。
得,断了就断了吧。
不再寄希望于谢湛,程安只能每天和玩了命一样的修习,想办法提高修为,努力破开雪川上的结阵。
……可是,没有办法。
若是她数日的修行就能打开旧神第一谢湛的结界,那她也不至于这么憋屈了。
再一次不自主绕回玉宸殿,程安恶狠狠地磨了下牙。
这都是什么地方啊!
程安气急,一脚用力踢在一边的雪松上,上面压着的雪哗啦啦一齐落下,穿过她的魂魄扑梭梭落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在手上稿纸的地图上又画上一个叉。
临近这个叉周围的地带,已经密密麻麻画了大概百八十个同样的叉号,合起来成了一处巨大的椭圆形边界。
扫过地图,程安心中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