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之前在鬼界深渊吃了不少怪物,可时间摆在那里,她现在的道行,最多也就数百年,欺负一下紫霄宗凡人仙门弟子还好说,遇上千年道行仙鬼大佬,勉强能跑。
谢湛这种道行万年的神族老怪……
呵呵。
被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这样五花大绑捆着往前走,程安又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垂在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却在掐出一个血印子的时候让神力强行掰开。
谢湛走在前,不咸不淡:“修祈留在你身边的鬼侍,我已全数斩杀,即便留下鬼息印记,也不会有人看见。”
“……”
程安冷着脸色,屈指一弹收回自己一路留下的鬼气。
谢湛一路捆着拒不配合的程安,顺着紫霄山台阶一节一节向上,紫霄宗门弟子不知去向,生布青苔石阶两侧,一路都没有人或仙的踪迹。
紫霄宗为仙界剑修之宗,每每一段石阶边上,都有一处巨大的剑池,剑池上七零八散插着各式未成形的剑刃,光是走过,便是寒气森然。
这还是程安头一回进紫霄宗内部。
谢湛
走在前面,不发一言,直到紫霄山山顶,脚下一切缩小成点,排在地面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时,方才停下脚步。
冷风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带着肃杀与凛冽,无端让人冷静下来。
从天上向下看,整个京畿,越发像有人精心绘制好的阵法,每一片瓦每一砖错落有致,建筑鳞次栉比,似乎布在所谓的点上。
而在下方难以辨识的灵力流向,在这里,能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下界整座京畿的灵力虽然看似杂乱无序,但是总体却都汇聚一个地方——赵王宫?
记下地方,感觉身体两边的束缚松开,连带声音也能正常发出,程安看着面前一片云雾,反倒不打算跑了。
跑也跑不掉。
她冷着脸:“神君抓我来此处,不会是过来吹风的吧。”
“……从前,答应过你。”谢湛嗓音很平,却透着一种难言的遗恨。
“我怎么都不知道。”程安莫名其妙。
“那年春天。”
程安好不容易才从记忆里将这件事从记忆里翻出。
似乎是她第一世为人时,谢湛出征,自己备了护心镜救了他一命,班师回朝时,他问自己有什么想要的,那时自己说想去京畿鼎鼎有名的紫霄山上看看。
可惜不过数日,谢湛又走了
而且,程安也没来得及等到对方回来履行承诺,就病死在了杏花树下。
“嗐,都过去几百年的事了。”程安扯唇一笑,“神君还记得呢。”
凡世如虚影,不过幻梦一场,这不是他谢湛自己亲口说的吗?
“记得。”谢湛合了合眼,“不如说,一直记得。”
他很早之前就希冀自己忘了。
可惜他记忆力素来不差。
从前他总希望这种惹得人心烦气躁的往日平复,现在重来一遍,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他有时候觉得,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看着从前一幕一幕不停在识海里倒映,像常喝一碗没放糖的苦药,日子长了,也习惯了。
甚至于……他似乎有些上瘾,
感觉好像这样,自己也更像是个人。
“善剑的事。”谢湛声音很沉,也有些干,“对不起。”
他是指善剑闯入玉宸殿险些杀了程安之事。
程安没料到他会同自己道歉,心底微惊,抬头看他,对方眉眼冷然依旧。
于是思忖片刻便道:“仙门是查出什么了?总不会这事情也能赖到我鬼界身上吧。”
“是鬼。但不是鬼界之人。”
“您和我打哑谜呢。”
程安皱眉,想走,可是山峦插入云海,云雾拦住她的去路。
得,不让走。
云雾笼罩山巅,下方人看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见紫霄山的声音。
“数万年前,我曾灭杀一族……”他说起一件事来。
这件事程安早就听那个带着面具的鬼神曲无谋说起过。
谢湛以一人之力,缔造诸神黄昏,自己灭自己族,愣是让整个远古神族现在几乎毛都不剩。
谢湛灭族天经地义,程安屠城理所应当,世上太多奇奇妙妙的缘分巧合,她也不想去问为什么,也懒得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