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笑意,与父皇像极的眼眸中却是让人感到些许压抑的漆黑。
秦国皇室中人大多生得一双有所相似的矜贵凌厉凤眸,陆凛亦是如此,唯独端王的眼睛与他们没有丝毫相像。
侧过身,秦时礼在众人或多或少都有惊愕的目光下弯腰拱手,当真向嘉月行了一礼,而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却对上少年笑意真切而柔和的眼眸,他微不可见地朝她点了点头。
有些不知所措的嘉月贝齿轻咬唇瓣,终究没有起身,但扶着椅子扶手,半掩在广袖中的五指却蜷缩起来。
“时礼,本王不觉得他们值得你如此以礼相待。”
上首主座上的端王依旧不动如山,甚至单手支起下颚,端起一副长兄的姿态,语气也是让人反感的漫不经心。
“皇兄好大的面子。”
秦时礼侧过身,微微扬起瘦削的下颚看向上方的人,清贵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在他面前尚且如此,若是他今日不随太傅他们一道过来,秦时琮是不是要仗着身份把温家其他人都踩在脚下?
“端王,见太子殿下不行礼,不下座,且公然冒犯,有违秦国礼制。”
紧跟太子后面进来的温嘉辰一身绛紫色朝服,金带封腰,无甚情绪地开口,而他身旁的温禾承只用余光睨了儿子一眼,暗自叹气。
嘉辰是最了解嘉月的,想必是对这情形早有所料,才会一下早朝就将太子拦住,请他过府一叙。
这三个孩子都很有主见,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然管不得了。
“温少卿说的是,只不知本王该受何处罚?”
施施然起身,端王拂了拂袍子上不存在的灰,缓步走下台阶,俊到甚至有几分秀气的脸穿过阳光的那一刻竟是与女子相似的白皙,甚至血管都隐隐可见。
一直坐在一旁没再出声的嘉月有些困惑,纤长的眼睫轻轻扇了扇。
“本官无权替太子殿下降罚。”
看也未看站在他们面前的端王,温嘉辰用余光扫了一眼仍有几分懵懂,傻傻看戏的妹妹,而嘉月立刻被这一闪而过的寒意惊回过神,抬起手在春锦的搀扶下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告辞。
随后乔氏也很有眼力见地带着女儿告退。
前厅里就只剩君臣几人。
“于公,嘉月如今是征战西戎的陆大将军的夫人,于私,她乃是你我的长辈。”
“端王,今日孤给你留几分颜面,莫要再有下次。”
尽管端王已经将位置让出来,但秦时礼没有上去坐,他今日前来只是为嘉月解围,无意和他理论。
如今西戎那边战事吃紧,战局紧张,尽管他们已为这一仗准备十年有余,但真打起来依旧十分艰难。
那毕竟是西戎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他们打得越深,便越不占优势。
但这一仗若成,必将永垂青史。
所以如今秦时礼几乎住在兵部,不眠不休地收集战报,重要军情上报秦绥帝,以最快速度做出安排。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闲人身上。
“太子殿下要认一个霍乱王室血统的人做长辈?”
挑了挑眉,端王始终攥着陆凛暂时未得到认可的身份做文章,俊秀的脸上是让人厌烦的散漫,全然不以为意。
他就是个没有官职在身的闲散王爷,只要不犯大错,秦绥帝也从不管束。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副油盐不进,自我为尊的性子。
秦时礼缓缓眯起那双与秦绥帝如出一辙的眼眸,像是有墨滴进了原本清澈的瞳孔,点点晕开,变成让人不安的漆黑。
周遭的空气好似都有所凝固。
温禾承望着少年,眸中多了一抹讶然。
他是父子二人的老师,他们父子的性子不算了若指掌,却也自认已摸出个大概。
但此刻的秦时礼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温润如玉,学识渊博的少年公子。
周身的气势是让人畏惧的凌厉和强大,俨然有了帝王的影子。
“端王不敬尊长,辱没沙场功臣,屡教不改,罚其在大长公主祠堂前跪满十二个时辰。”
“温少卿,即刻执行。”
说完后秦时礼转身就走,而温嘉辰和父亲面向他拱手行礼,目送少年远去。
“温嘉辰你敢!”
在男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的那一刻,端王咽了咽喉咙,眼眸死死地盯着温嘉辰那双修长的,隐有丝许薄茧的手掌,脚却已在下意识后退。
京城何人不知大理寺少卿的手段?
尽管不是被罚入大理寺,但落在他手上却比罚过去还要让人窒息。
“端王言重了。”
“本官只是要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
“既然殿下不愿自己走,那本官便‘送’您去。”
唇角微动,那抹弧度却让端王倒吸口凉气,下一刻便被温嘉辰提住衣领,带了出去......
而先离开的嘉月也没能畅通无阻地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