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族谱也没关系的,可以从我们开始呀。”
她心里揪得疼,踩着鞋下了床榻,噙着盈盈的泪水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声音虽有点急,又带着丝许柔弱的哑意,但格外坚定。
没有便没有,他们当老祖宗也挺好的。
男人的脚步微顿,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指尖猛然颤了颤,而后便重新迈开长腿走出屋子。
那天下午,嘉月给他整理书房时翻到了一本压在最底下的诗词书,里面夹着写满了各种名字的宣纸,那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却没有力透纸背,又轻又温柔,还带着些许犹豫和停顿。
嘉月不由得想起他偶尔抱两个孩子时的场景,与眼前的字重叠又分散。
臭陆凛,明明心里在意。
父亲给孩子起名不管好不好听,寓意如何都不丢人的,和读不读书,有没有学识无甚关系。
你起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两个孩子办满月酒那天,嘉月起了个大早,精神颇好,换上一袭明蓝色的罗裙后也没急着梳理妆发,而是回到内室从摇篮里抱起糖糖,将她塞进坐在床边,眉眼拢着倦色的陆凛怀里。
男人的发丝略显凌乱的垂落在肩头,晨间的阳光淡了他原本锋锐的棱角,平添一份随和,但终究没法化开他眉眼间那抹因孩子突然而至而产生的僵硬。
尽管动作不是很自然,但陆凛抱的姿势也算是标准正确的。
两个孩子夜里喂过一次奶,此刻睡得正熟,虽然夫妇俩的动作很轻,但糖糖的眼皮还是轻轻动了动,紧紧盯着她的陆凛咽了咽喉咙,下意识地晃动手臂,动作不仅轻,还格外板正。
彼时嘉月正弯腰去抱另一个摇篮里的葫芦,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和动作,不然势必得笑起来。
糖糖在陆凛怀里舒服地咂巴了一下小嘴,打了个奶嗝,便再没有其它动静,睡得十分乖巧香甜。
男人绷得笔直的腰背放松下来,一双好似凝固的凤眸渐渐化开。
温嘉月昨天非要把孩子抱屋里睡,半夜两个小东西一前一后嚎起来要吃,折腾半天。
索性家里就养这两个兔崽子,也就操心这一回。
想着陆凛抬起手指,用微有粗粝的指腹轻轻点了点糖糖嫩白的小脸,眼底有过片刻的深幽,继而又被慵懒的随和取代。
他们比出生时好看许多,眉眼间已能辨出些他与嘉月的神韵。
糖糖的皮肤,还有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是与嘉月像的。
葫芦虽不及妹妹白,但眼睛同样与娘亲神似,日后会是怎样的风流俊美也可想而知。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挨在一起,看了他们一会,陆凛起身洗漱前抱着糖糖凑到嘉月面前亲了亲她的脸颊。
散着一头青丝还未梳发的人儿红了脸,轻轻摸了摸被他亲过,仍在发着烫的那一处肌肤,看着他将孩子放回摇篮,阔步走出。
“爹爹还是疼你们的。”
但他好像更在乎娘一点。
垂下眼帘,嘉月用手指轻轻勾起葫芦细软一团的小手,大眼睛里既有喜悦又有一丝无辜。
那娘以后多疼你们一点吧。
这场满月宴是他们夫妇正式回京城后办的第一场酒席,宴请了许许多多的权贵和世家大族,前院里杯盏交错,热闹非常。
虽然有许多人私下里议论过陆凛出身,但因着他受秦绥帝重视和信任,再加上气势惊人,十分不好惹,所以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酒席上的男子或多或少都在奉承陆凛,尤其是李福带着秦绥帝和皇后的贺礼过来后,这阵讨好的风就刮得更厉害了。
而嘉月原就在京城长大,认识她的夫人小姐不在少数,此番也都在夸她眼光好,觅得良缘。
一番应酬下来她难免有点疲乏,再加上想去看看被抱到里屋休息的葫芦和糖糖,便寻了借口短暂离开,席面由大嫂苏茗窈帮忙照看着。
“夫人,大人有事需要您立刻过去商量。”
只是嘉月刚穿过长廊绕到小花园,便被陆凛身边的初一拦了道,他脸上的神情还算如常,不过眼神多少带着难以启齿的无奈和郁闷。
“带我过去吧。”
嘉月有些担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看了一眼秋玉用眼神示意她去看看孩子,而后便带着春锦一同去陆凛那儿。
“温嘉月,上次老子就该挖了她眼睛。”
走进暖阁休憩的小屋,嘉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落雨的少女,而陆凛则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手肘撑着腿,大手按着额头,冷笑一声后粗着嗓子说了一句。
他大约也喝的不少,开口间酒气扑面而来,有些冲人,又充斥着浓烈的危险。
嘉月知道陆凛并非在开玩笑。
大哥成亲那日与他们迎面相遇有所逾越的还是她,只是嘉月打小在京城长大,见过的千金小姐并不少,对她却没什么印象。
所以她很可能是这两年才来到京城的。
“可有其他人看见?”
来到男人旁边的软榻前落座,她侧首看向他,黛眉微蹙,有点不安。
若无人看见还好,有的话除了见血封口,没有更快更好的法子。
“你就说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