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清如今骨瘦如柴,王妃的华丽衣饰她完全撑不起来,空空荡荡,而那脸虽有妆容点缀,但依旧难藏脸骨的凹陷,像苍老了十几岁。
想起端王的模样,还有陆凛所说的残废,嘉月不免有点毛骨悚然。
如此可怕的人,便更不能让他再逍遥于世。
“去吧。”
侧首看向门口站在初一对面的小厮,嘉月轻声道。
那之后厅内便陷入静谧,流动着一丝压抑和诡异。
嘉月的身子越发的冷,像是有股森森阴气紧锁着她不放,而她掌心里也出了冷汗。
这侯府里像藏了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如芒刺背的感觉即使身处厅堂,门窗紧闭,依旧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一次打开,大风卷着雨水将至的湿气和凉意在屋内肆虐,温嘉澜进来的一瞬被盯的感觉就强了许多。
纤细的身子险些哆嗦,嘉月的头皮也绷得厉害。
“阿姐。”
骤然见到坐在上方的女子,在嘉月他们面前一直乖巧的嘉澜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语调,他扑到温嘉清怀里,动作快得他们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若非有婢女扶着姐弟二人就要栽倒在椅子上。
场景莫名有几分压抑之下的滑稽。
至少嘉月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了些。
“嘉澜,这里待得可好?”
看着婢女将弟弟扶好坐到一边,温嘉清压着火和厌烦,垂下眉眼,神色柔和,声音亦是。
“不好。”
即使知道他多半不会有好回答,可见孩子眼也不眨地说瞎话,嘉月的心里就像是被狠狠扎进一根寒刺。
她待温嘉澜的确不够亲络,但也算尽责了。
或许他终究是与乔氏和温嘉清在一起太久。
“如何不好?”
“他们把我安置在院子里就不管了,今晚风大,雷声又响,我怕。”
“阿姐你带我回家吧。”
温嘉澜被那婢子扶起来后便一直紧紧地黏在温嘉清身边,双手抱着她的胳膊,声音稚嫩又可怜,很难让人不为之动容。
简直像换了个人。
回过神来后,嘉月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收紧,眼帘变得酸涩沉重,她合上片刻,再睁开时便又是一片澄澈静谧。
既如此,她便也不管他了。
“不怕,今晚阿姐就带你走。”
“温嘉月,这就是你说的不苛待?”
“翠菊,把定北侯夫人‘请’去王府,本王妃倒要仔细问问她究竟是怎么照顾人的。”
这句话落屋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嘉月没想到温嘉清会这么急躁,嘉澜刚说一句便以此作伐,要将她“带”走,而守在门旁边的初一也立刻看了过来。
紧了紧唇瓣,嘉月轻轻摇头。
他们还没有放出信号,她不能先动。
“温嘉清,这里是定北侯府,你胆敢放肆!”
深吸口气,嘉月松开紧咬的齿关,猛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站起来瞪向主座的女子,绵软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尖锐,气势也比坐着的时候强盛许多。
那凶悍劲隐隐有了一丝陆凛的影子。
“我是端王妃!你以下犯上才是放肆!”
“还愣着干嘛?!把她给我本王妃绑起来带走!”
一见她如此,温嘉清也怒极攻心,指着下方的人便喊了起来,面色狰狞。
而依偎在她身边的嘉澜像是被吓到了,突然坐直了身体,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拔腿就往外跑。
路过嘉月,他侧头飞快地看了一她一眼,抱着东西的手攥紧,又放松。
一直站在温嘉清旁边扶着她的婢女此刻也顾不上尊卑,直接去搜她的身,神色急躁,但更多的似乎是惊恐。
“拦住他!”
婢女摸了个空,脸色变了又变,她直接推开温嘉清往外跑,吼得声嘶力竭,原本朝嘉月来的小厮和婢女也立刻换方向往门口跑。
只可惜晚了一步。
连跑带跳的温嘉澜出了厅堂,顶着狂风拉下引线,将信号筒里的烟火放了出去,那一点光遥遥地升起,被风吹得飘摇,最后在头顶炸开,短暂地照亮了这方夜空。
一片漆黑静谧,只有风和雷声的定北侯府在头顶烟火的光亮还未散去时有了异样的动静。
刀剑声变得密集,厮杀声也隐隐起伏,由远及近,高低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