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外面的动静惊到了里面的人,闻氏胖胖的老板闻铭穿着皮裘笼着手筒赶了出来,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向众乞丐拱手:“各位爷,大过年的堵在闻某的客栈门口不大好吧?不如各位去后门口等着,我让厨房给各位准备点馒头?”
各乞丐谢他。
闻铭打发走了乞丐,正拱着手筒站在门口看风景,忽然有辆粪车直直冲了过来,那拉粪车的驴子好像受惊了,直冲了闻老板而来,旁边看热闹的客人拉了他一把,闻老板倒是避开了驴子的踩踏,但粪车盖子许是没盖好,马车斜冲过去的时候粪桶里泼出来的粪水浇了闻老板一头一脸……
金不语拊掌而乐:“成了!”
独孤默从小到大养的金尊玉贵,行走坐卧皆有人侍候着,读的是圣贤之书,行的是风雅之事,往来相伴的皆是人上人,还从来没见过这类泼皮无赖之事,来幽州流放算是此生吃过的最大苦头,方才听金不语说便已经直犯恶心,眼前情景让他直接弯腰干呕了起来。
背上抚上一只手,接连拍了两下,那缺德鬼分外诧异:“咦咦,你恶心什么?又没泼你身上。”
独孤默:“……”这还是侯门里出来的世子?
街上的无赖怕都没她这么缺德吧?
那无赖递了一盏热茶过来,等他漱口压下逆气之后,她才道:“有些事情呢,见多了就习惯了。比如你以前是高门贵公子,一双手金贵的大约只握过纸笔扇子吧?可幽州城内多少讨生活的人,大冬天双手裂着血红的口子,你当他们生下来便如此吗?还有那掏粪的大爷,沿街收粪,你当他不觉得臭?不过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独孤默虽自负才华过人,但从不曾接触过农事,家里仆从之流平日也穿着体体面面,普通老百姓的稼穑艰难都是从书里所闻,何曾仔细关注过老百姓的生活?
那一头闻铭从粪水里爬起来,气的一脚踹翻了粪车,结果又淋了自己一头一脸,这下子不彻底搓个十七八回,看来是洗不干净了。
金不语在雅间笑的真打跌,还骂闻铭蠢:“你说他这是嫌自己淋的还不够彻底,非要再来个淋浴吗?”
独孤默压下呕意,问道:“外面滴水成冰,按理说……粪车里的秽物也不应该是水状的,他过后想起来难道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金不语看起来熟知城内百姓生活方式,很快为他解了疑惑:“这粪车是每日上城中富户家收集粪水,再送去城外田庄地里,那些下人们为了多卖两文钱,都往里面加水,当天自然不可能冻起来。”
经此一闹,别说是在宋记吃饭,就算是把宫宴端过来,独孤默也没什么胃口了,他接连灌了好几盏茶,眼睁睁看着世子爷快要消灭完两盘宋记的点心,还教育他:“小孩子要爱惜粮食知道吗?就你这样正长身体的,若是碰上狄人围城,还东挑西拣,早都饿死了,更别说长个大高个了。”某些时候她倒颇有几分长辈的样子,还替他的未来操心:“小心将来长不大,就这副小鸡崽模样,连媳妇儿也讨不着。”
独孤默忍无可忍,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绿豆糕,在她欣慰于“小孩子终于听教”的目光之下,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您吃!您吃!”闭嘴吧您!
她倒也不恼,不紧不慢咽下去之后,起身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点心屑,又笑出了一脸浮浪,压低了声音问:“小孩儿,要不要去偷看闻记老板沐浴?”
独孤默读书人的节操还是有的:“非礼勿视。”
金不语:“也对,一个胖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等下次美人沐浴,爷带你去开开眼,那才叫香艳呢。”
独孤默:“……”他现在终于理解了老先生为何自顾自坐在台上讲解,不但从不肯提问世子,甚至都不给她与自己理论的机会。
读书人跟这种街头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可理论的呢?
可怜他一个吊着膀子的伤病患者,大冬天的被这地痞从宋记后门拉出来,七拐八绕被她拉去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她的一名亲卫在外面接应,狗世子翻身一跃,轻巧上了墙头,连个声儿都没听到,便摸进了这家院里。
外面候着的少年兴奋的告诉他:“别人都以为闻记老板长年住在客栈里,要不是泼他一身粪,谁能想到他竟然在巷子最深处还置了个私宅呢。”
独孤默无语望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外面传言文不成武不就的世子爷身手了得呢?”文不成是真的,武不就有些牵强了。
果然流言只有五分真。
作者有话说:
世子十九岁,阿默十六岁。
世子眼中的阿默:没长高的小屁孩儿,脸蛋好看。
阿默眼中的世子:……流氓无赖!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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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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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金不语进去片刻功夫,院子里传出来几声闷哼,在外候着的少年兴奋的猛拍他的肩:“放倒了放倒了!”他只差在巷子里手舞足蹈了:“我叫辛惭,你可以叫我阿惭,磨了我阿兄好几个月,头一回跟世子出来玩。”
独孤默的三观受到了震荡:“你管这叫玩?”
主子不靠谱,带出来的亲卫们都不大正常。
辛惭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快乐的点头:“世子说反正他也不干正事,有空就带大家出来玩玩。”
玩玩?
世子玩的可真广泛!
独孤默心道:世子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偷跑出来捉北狄细作,他算是见识了学渣逃课的方式,果然多种多样。
他们在外面候了没多久,黎杰便亲自来开门,将两人放了进去,探头朝巷子里瞅了好几眼,见空无一人,于是放心的拴上了门。
院子里的积雪未曾清扫,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刚才世子进来的动静,地上躺着个中年汉子,旁边还有倾翻的木桶,里面盛着的大约是热水,融化了一片积雪,那汉子晕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院子里还有另外两名亲卫,正在四处寻找机关之类的东西,顺便巡逻。
黎杰笑着带两人往主屋过去,本来院子就窄小,拢共也没几间房,从大门进去没走几步便到了主屋,主屋门大开着,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类似于在粪坑里蒸浴,臭味被热气蒸腾而出,令人窒息。
独孤默捂着鼻子踌躇不前,被辛惭拖了进去:“快快快,瞧瞧热闹去,听说世子审人很好玩。”
穿过正堂,果然在内室见到了闻铭,大胖掌柜瘫坐在浴桶里,身上盖着件湿透的外袍,露出两边肥硕的肩头,一边肩头之上有纹上去的巴掌大的狼头。
金不语翘着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吊儿郎当的说:“闻老板,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北狄人,小爷今日不虚此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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