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独孤玉衡心道:这话说的讨巧,既点出了自己忠心为国,又夸了皇帝的英明,痛下决心整治腐败的江南吏治,不止是她,连江南百姓也记着皇帝的恩德。
皇帝上了年纪之后也更喜欢听臣子夸赞,这话可不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他想起儿子清冷孤僻的性子,再见着这么一位烟火气十足仿佛在红尘里滚了十八遭的世子,心下不由暗赞儿子本事不大倒是眼光极好,也不知道他两人在一处,是他那固执的儿子拿捏了姜世子,还是八面玲珑的姜世子拿捏了自家儿子,想来很是热闹。
果然皇帝闻听姜世子之言便露出一点笑意,却又收了回去,忽板起脸来道“你可知江南之事,朝中弹劾你的折子堆成了山,都道你不改征战杀伐之气,连官场上的同僚都可举刀相向,你自己怎么说?”
独孤玉衡心中暗笑,陛下这些日子可是夸了姜世子不下十来次,没想到人到了眼面前却板起面孔要训,这不是逗她玩嘛。
至于其余几位重臣,礼部尚书当年是二皇子的心腹,后来转投四皇子,吏部尚书更是与四皇子私下交好多年,还当那些弹劾的折子起了作用,皇帝终于下定决心要收拾姜不语了,皆不由面露喜色,惋惜四皇子今日身体不适未曾来朝。
刑部尚书田滨对世子颇有好感,只因有姜世子护佑,他手下的得力干将独孤默才能折在江南道,他不但可以向阁老好生交待,连带着刑部也在此案之中大大的露了回脸。
兵部与工部尚书还是赵躬下台之后才提拔起来的,平日各尽其职,但前者曾特意深入了解过姜世子的战绩,对上年轻有为的武将天然带着好感,而工部尚书只喜欢脚踏实地干实事,不喜欢勾心斗角,对于朝中弹劾姜不语之事压根未曾入心。
偌大一顶嗜杀的帽子扣下来,姜不语心中嘀咕:难道不是奉您老之命我才敢杀人的?不然我是嫌自己活的不耐烦了?
她面上却极为平静,礼数倒挺足,双膝落地便跪了下来,叩头道:“微臣
只知国有国法,为官者欺压百姓贪污渎职视人命如草芥,理应按律处置。至于弹劾的折子,陛下若是同意,微臣倒是愿意与弹劾之人对质,以免他们都觉得微臣滥用公权力随意杀人。”
“你倒是理直气壮,可见也没错杀。”皇帝也不叫她起来,笑道:“朕总不能让你白跪,姜不语听旨——”
大监广田立时便捧了一卷圣旨过来,可见是早就拟好的,只听得他尖利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北侯府世代忠良,今有定北侯遗珠姜不语,俘北狄汗王,破北狄骑兵,解北境之困,平幽州之乱,剿江南之匪,清官场之乱,忠君体国,屡立战功,虽为女儿之身,却有伟丈夫之志,巾帼不让须眉,特令尔承定北侯之位,掌幽州军,镇守北境,钦此!”
姜不语“……”
新上任的定北侯愣愣跪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您老耍我?
殿内众臣除早知真相的独孤父子之外,其余皆愣在了当场。
广田小声提醒:“姜侯接旨谢恩。”
姜不语机械的叩头谢恩,接过圣旨跟早就抄上去的定北侯之印,心中百感交集,待到终于反应过来之后,忙又重新跪好再磕了个头:“微臣谢主隆恩!”
这个头,不是为着她自己,而是为着姜氏数代驻守北境的先祖们。
她自己在过去四年里过的非常安适自在,就好像人生脱轨之后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然而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她身上流着姜氏的血,就只能担负起姜氏镇守北境的重任。
皇帝心中似乎也是感慨万千,此刻便亲切道:“姜侯快快请起!”又笑道:“方才朕同姜侯开个玩笑,你不会骂朕老糊涂了吧?”
姜不语笑道:“陛下英明神武,微臣与姜氏唯有感念陛下深恩!”
殿内众臣被突然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终于醒过味来,礼部尚书田镜明连忙阻拦:“陛下,使不得!姜世子……她是女儿身,怎可继承侯位?国朝尚无此先例,不合礼制!”
吏部尚书也连忙附合:“陛下,田大人言之有理,哪有女子继承爵位的?”
邓老大人先是震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其后却笑颜逐开,老辣的目光还从姜不语身上扫到独孤默身上,仿佛已猜出了两人的关系,不过在殿内不好说破,便为姜不语发声:“两位大人言之有误,本朝开国便有镇国大长公主助太***祖打天下,有上朝参政之权,而公主当年手下有功绩的女将皆有官职封号。且不说姜氏历代爵位传承本就是世袭,便是姜侯自己也是一身功绩,陛下怎的就不能让姜侯承爵了?”
“可她……她是女儿身。”礼部尚书急了,暗中盼着四皇子出现,好一起阻止这荒唐之事。
邓嵘与姜不语共事数月,无论她是男是女,单凭着其人过硬的本领与讨喜的性格便愿意为她说话。
兵部尚书也未料到姜不语是女子,再次重新打量她一遍,赞道:“微臣若是能生出姜侯这般奇女子,恐怕做梦都要笑醒。能得姜侯镇守幽州,是我大渊之福,陛下英明!”
礼部尚书田镜明发现独孤阁老不吭声,但猜都猜得出来这老狐狸定然是非常赞同皇帝的作法,谁人不知独孤默被流放幽州完好无损的回来,多得益于姜不语的照顾,只得在场中寻求外援:“吕大人意下如何?”
工部尚书吕思清幽幽道:“邓大人,河道该修了。”
姜不语带人抄家杀头,应该弄了不少银子回来吧?
他身为工部尚书,只要有人能弄银子回来,让户部的老邓拨银子痛快点,他就站在谁一边。
田镜明原本还想拉拢兵部尚书,但是工部与兵部历来最花钱,一个到处干活可不得老跑户部讨银子?另外一个统筹天下兵马,粮草也得管着,跟户部也打交道多,可不得看银子说话?
吕思清:“……”
吏部尚书史衍:“……”
皇帝慢悠悠道:“既然吕卿不同意,不如明日大朝会,众位爱卿便在朝上论一论朕该不该让姜侯承爵吧。”
吵归吵,反正承爵的圣旨已经下了,他是不可能收回成命,还笑着给新上任的定北侯挖坑:“姜侯正好也可以上朝自辩。”
已经睡了四年懒觉的姜侯瞳孔地震——竟然要早起?
如今已是冬日,气温都降了下来,他们入城的时候铅云低压,说不得半夜便会降雪,隆冬时节天色未亮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去上朝,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皇帝似乎瞧出了她的不情愿,还格外关切道:“姜侯这四年过的不错,可是怕早朝起不来?”
姜侯果然一脸痛苦的承认了:“微臣自从离开军营,日子便过的有些懒散。”
皇帝大笑:“往后可不许懈怠了。”
顾勇一介武人,龙虎营守卫京畿,向来不大与文官来往,才不管这些尚书们有多少弯弯绕,当下爽朗笑道:“下官与姜侯共事数月,竟不知姜侯是女儿身!恭喜姜侯贺喜姜侯!”又不免感触道:“下官家中小女向来喜舞刀弄枪,还被下官斥责过几回,见到姜侯方知是下官眼界浅了,实不该拘着女儿习武。”
田镜明正满肚子火,当下便刺道:“就算顾将军的女儿练了武,家中可也没爵位给她继承。”
武将但凡心中还有一腔热血,皆敬重保家卫国的武将,他立时便刺了回去:“上任姜侯马革裹尸令人敬仰,下官的女儿可也没有那样一位为国尽忠的爹,与历代守疆的列祖列宗,有什么好眼红的?那可都是拿姜氏的人命换来的,给田大人您愿意放着大好的京官不做,自请历代去驻守边疆?”
田镜明支支吾吾:“本官……可是文官。”
“文官怎么了?”顾勇气道:“文官就可以不干活,还眼红别家数代拿性命换来的爵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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