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gu903();前世这一日,她浑浑噩噩,全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

快入夜时,韩峥敲开了她的庭院门。

他带着一副药过来,进入院中之后,很谨慎地与她保持着近一丈距离,低眉温声安抚她。

他说他在莲药台盗了份病案,写上她的名字,替她向徐夫子告过风寒病假,让她无需担心今日缺席的事情。

他一身风尘,鬓角汗湿。之所以此刻才出现,是因为他在傍晚时分悄悄下山赶去城中,寻了间口碑最好的药堂,抓来一副避子汤——他极愿娶她,但他猜测她必定不愿奉子成婚。

问过她的意思后,他便蹲坐在廊下给她熬药汤。

狂傲强势的青年缩在小小的四方凳上,倒显出几分讨好可怜。

递上药碗时,韩峥变戏法一样掏出城中买回的蜜饯、玫瑰糖,还有她素来最喜欢的玉堇膏,供她服苦药之后润一润甜。

他笑着说道:“你这口味也是怪得很。又苦又凉的玉堇膏,不曾见哪个女子爱吃它。”

梦中的颜乔乔怔了很久。

她把手指落在那份清凉苦涩的玉膏上,轻抚片刻,用沙哑虚弱的声音平静地告诉他,“今后,再不吃了。”

一滴泪水划过她缓缓扬起的唇角。

“再不吃了。再也,不吃了。”她重复。

手指一松,玉堇膏落回桌面,跌翻了盒盖。

后来,她再没有吃过玉堇膏。

她感觉到周身空气越来越稀薄,胸口仿佛揣了一只极酸涩的青梅,一缕一缕渗出汁来。

很难过。

涩意越来越浓,浓到令她哽咽出声,惊醒了梦中人。

颜乔乔长吸一口气,蓦地坐起身。

心间一片怅惘,泪水滑过酸涨的两腮,唇齿涩极,怔怔无言。

夜色如水般沁凉。

颜乔乔的神智一丝丝清明,梦境褪色,变成了一触即散的灰白残香屑。

忧思愁绪迅速消淡。

她探身抓过一条丝帕,擦掉眼泪,擤了鼻子。

摇摇头,既清醒又茫然。

不就是梦见个避子汤吗?她眨着眼睛,被自己梦中的矫情惊呆了——就这?

韩峥后来可是请她喝了一辈子汤呢。

就这,也值得涕泪满襟?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糊成一团的湿丝帕。

怔了片刻,天灵盖上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她想起,昨日观水台上兵荒马乱时,少皇曾借过她一条丝帕,她擦过之后,似乎就……就……就随手还给他了。

“!!”

颜乔乔“啪”一声捂住了脸,心脏揪成一团乱麻花。

前世,她与殿下从无交集,好赖还能保住“一个平平无奇陌生美人”的好印象。今生,她已经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在殿下眼里是个什么模样——她在殿下面前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罢,罢罢。

何以解忧,唯有抄书。

因为平日不怎么做课业的缘故,颜乔乔的书室中堆满了空白的纸帛,她抽出一沓,捧到书案上,沾墨开始临摹。

“知”

不知为何,这个字竟越看越像一张清雅的白丝帕。

颜乔乔:“……”

朝阳初起时,赤霞株的枝头花堪称盛景繁华。

团团叠叠的红云镶上金边,花瓣清透,似一张张赤红的玉质蝉翼,投向院中的光影染上绯红,幻若仙境。

颜乔乔无心欣赏,落笔如飞。

她要先抄完一万遍“知”,再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自幼时起,她做事便是习惯先拣着容易的做,把困难都留到后头——说不定遇到个什么意外,难的也就不用做了——再准确一点说,只要她捱得够久,爹爹或者大哥总会看不过眼,顺手帮她把问题给解决掉。

如今回忆当年,着实十分汗颜。

赤霞株的花影一寸一寸移过庭院,颜乔乔盘膝坐在矮案面前,看着身侧渐渐叠高的纸帛,心中成就感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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