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瑾侧身吩咐左右:“将我名下所有宅邸卧房更置为昆山院制式。”
“是。”
颜乔乔睁大眼睛,心脏没着没落地错跳了一拍。
“殿下……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公良瑾淡笑:“同样的错,岂可再犯——昨日怠慢了。”
颜乔乔心神一滞,涌起无限激荡。
得君如此,臣复何求。
大儒司空白的住处是一间简陋的庭院。
当初二十几名学生同时给他递上房契,他没看上繁华正街的七进院落,也没相中闹中取静的临湖大宅,更不喜边郊的温泉庄园。
偏偏就选了这一处邻里养着打鸣大公鸡的破落院子。
公良瑾与颜乔乔上门拜访时,司空白正叉着腰、扯着嗓子,与邻居大娘对骂——骂那天杀的大公鸡打断他的梦中洞房。
莲池事件之后,苏悠月已被大儒无情逐出师门,去向不知。
颜乔乔跟在公良瑾身后,老老实实行了礼,闭紧嘴巴,听着少皇殿下与满心不爽的大儒寒暄客套。
没多时,司空白便被公良瑾哄得心气舒畅,愉快地挑着眉、捋着须,放下荷花池畔的恩怨,将这对宿敌之徒领入屋中。
坐定,公良瑾简要道明来意。
一问离魂症,二问赤红之母。
颜乔乔攥紧双手,盯住司空大儒那张熟悉的老脸,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无论哪门课,眼前这位皆是泰山北斗,该不至于被这两个小小的问题难倒……吧?
听完来意,司空白缓缓眯起了一对智慧深邃的眼睛,道:“算你找对人了。”
颜乔乔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
“离魂症嘛,”大儒抄起手,感慨道,“在我云游四海讲学之前,世人甚是愚昧,将此症归因于鬼上身、妖邪附体,烧死患者了事。”
公良瑾倾身道:“您老功德无量。”
大儒谦虚地摆摆手,双眼更是弯成了一对老月牙:“不足道哉!如今嘛,对此异症倒是有些小小的心得。倘若是魂体不安,睡眠时频感魂魄离体、梦魇缠身者,服安魂汤、镇魂丸,令心肾相合即可。此为辅药。”
公良瑾颔首,颜乔乔有模有样地学。
“如少皇瑾所言的情形嘛,有些难,汤药起不到太大作用。”大儒道,“不过,却也不是无法可解。”
颜乔乔连连点头,双目灼灼有神地盯着大儒,摆足了在黑木楼应付夫子的架势。
大儒捋须道:“我有一梦修老友,可渡你潜入患者梦中,帮助其中一魂杀死另外一魂,便可根除异症。只不过……”
颜乔乔急切点头:“嗯嗯!您说,您说!”
“万分凶险。”大儒一板一拍敲着桌道,“梦境中一切修为皆无用。若身死梦中,便再回不来了——梦境本就难以捉摸,善恶双魂相争的魂境更是万分诡谲,稍有不慎……再有,此事绝不能叫患者知晓,否则必定功亏一篑。”
“我愿入梦!”颜乔乔没有丝毫迟疑。
说罢,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未看殿下眼色,未问过他的意思。
她的气势矮了下去,小心地侧眸瞥了瞥他。
只见公良瑾垂着眸,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片刻,他倾身道:“那便劳烦大儒联络那位梦道宗师,其余事宜,入夜之前我会安排妥当。”
颜乔乔激动地点点头,眼珠转了转,又问:“那赤红之母呢?”
司空白道:“老夫从不曾听说过——是犄角旮旯无人知晓的玩意,对吧?”
颜乔乔:“……是吧?”
她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便是阿爹前世暴怒时脱口喊出。再后来,这四字便成了讳莫如深的禁忌。
“那你还问我?”司空白吊起了眼睛,拍桌道,“一定是邢老儿对吧,以为随便找个问题难倒我,他便能成功压我一头了?哼!愚蠢,幼稚,无知!”
颜乔乔:“……”院长风评被害。
公良瑾携颜乔乔向司空大儒道别,双双踏出小院。
颜乔乔望天叹气:“连大儒都不曾听说过这种奇毒,也不知阿爹究竟从何处得知。”
“先着眼当下,将你与孟安晴的过往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公良瑾走向马车,纯黑大氅微微扬起,弧线凛冽。
颜乔乔急急跟上:“是!”
眼前这个人,当真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有他在,心便安稳了。
伴着很有韵律的车轮车,颜乔乔的思绪飘回从前,向这位陌生却又亲近信任的人阐述自己的过往。
感觉实在是非常奇怪。
公良瑾端坐主位,手中执笔,偶尔疾书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