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无论是悲是喜的心情,都要滞后那么几日,落不到正处——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她叹息着踏进护心池后院。
一抬头,便看见韩峥缓缓移动木轮椅,追着木廊上的日影线晒太阳。
见着这个人,她的心情不禁又多复杂了几分。
昨夜梦魇,她再次闻到了前世韩峥熏得刺鼻的龙涎香,在她即将挣脱梦魇的霎那,双耳耳畔同时响起了扭曲、偏执、凉薄至极的哂笑。
伴着密匝匝的风铃声,她还听到了一句恶意满满的……夫人。
她挣扎着睁开眼,只见夜凉如水,满树艳丽赤霞肆意盛放。
后来她便再未入睡,到了此刻,精神颇有些不济。
她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目光在韩峥身上定了定。
木廊上这个孱弱的、追着太阳享受一星半点温暖的人仿佛正在无声地告诉她,那些不幸已成为永远的过去,今生的她,绝无可能走上前世旧路。
颜乔乔抿抿唇,收起思绪,疾步走向东厢。
踏上廊道,看到了林霄。
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藏在廊柱后面,偷偷望着天空眨眼睛,厚唇向下抿着,一声接一声叹气。
颜乔乔打了声招呼,叫上他一起走进厢房。
只见越过内室帘幔时,这黝黑壮汉瞬间变脸,端出了灿烂自信、感染人心的笑容。
“阿母!”
看着这对乐融融的母子,颜乔乔不由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面的阿娘。
虽然她生下来便没了娘,可是看着旁人,她却能感同身受。
她知道,自己的阿娘也一样,就盼着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穿着那些针脚细密,一点点都不会硌人的小衣度过一年又一年。
这般想着,鼻眼不禁有些发酸,赶紧垂眸掩饰。
“闺女,你也不用那么着急,自己身体要紧。”老夫人笑眯眯地牵住颜乔乔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我呀,今年都七十八啦,丈夫在底下等了我二十年,怕都等急喽。左右我都不吃亏,有人陪。”
颜乔乔闷闷道:“都等了二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十年。”
“可不是。”林霄冷笑道,“儿子不是把父亲从前偏宠的两个侧妃都送下去陪他了么,您用不着瞎惦记!”
老夫人:“……”
颜乔乔:“……”
这两日她见缝插针地了解了一下漠北王林霄的生平。原来他年少时处境也很艰难,父亲被宠姬哄得云里雾里,几番险些置他于死地,幸好老夫人是位铁娘子,一手扶着他成长,一路风里雨里流血流汗,总算是踏着累累白骨将他扶上王位。
外御神啸,内平祸乱。
他们是母子,是同袍,也是彼此最信任的支柱。
有老夫人这根定海神针镇着,颜乔乔相信林霄没心没胆也没能力干出叛国的事儿。
颜乔乔微笑着执起老夫人的手,按照昨日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灵气外放之法,从经脉中迫出一道纯金色的灵气,落入老夫人指尖。
气走游龙,歪歪斜斜。
颜乔乔脸颊不禁有些发热,艰难地操控着灵气漫过老夫人五指,抵达掌根。
“有了!”老夫人惊喜低呼。
颜乔乔本就支撑不易,老夫人这一声直接让她散了功。
金色灵气消散,颜乔乔整理气息,平复了经脉中的灵流,然后望向老夫人:“感觉如何?”
林霄把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屏着息,竖着耳尖,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邪血确实在簌簌地动。”老夫人拍了拍颜乔乔的肩膀,笑吟吟道,“闺女进步神速,今日就不必再那么辛苦,好好歇息,啊?”
颜乔乔不大会察言观色,她分辨不出老夫人是当真感觉到邪血被收束,还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安抚她与林霄。
不过,就凭颜乔乔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调运足够的灵气,同时将老夫人周身的邪血都迫至心脉。
恐怕得修至宗师境才能做得到。
一个月内突破宗师?修梦道的都没这么敢想。
颜乔乔暗暗叹息,起身告辞。
走到廊道上,恰好遇到离霜大步从外面进来,手中抱了一床厚厚的新被褥。
“又见面啦!”颜乔乔抬手打招呼。
离霜嘴唇微动,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她难受得快要用双脚在木廊上钻个洞,颜乔乔心中好笑,甩着胳膊扬长而去。
威武城。城主府。
公良瑾端坐在堂屋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