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僵硬地一转一转,手指在身侧轻轻蜷缩,无意识地揪起身上纤薄的鲛纱。
“不是,我那是,吓唬坏人。”
颜乔乔呼吸艰难,思绪一团错乱,心跳有一搭没一搭,脑海中仿佛有一万只生物在咆哮,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嗡鸣合奏。
她稀里糊涂地想:‘应该没有任何时刻能比此刻更加尴尬了吧!’
他的唇角抿出轻笑的弧度。
眸中黑雾略散,视线很克制地扫过她。
就像乌云分开,清澈幽黑的瞳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
鬓发散乱,小脸惨白,大雪天里只穿一件透薄的轻纱,还赤着左脚。
颜乔乔:“……”
人生的尴尬真是永无止境。
“你不冷吗?”他神色淡淡,语气温和。
颜乔乔诡异地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眨了眨眼睛,老实点头:“冷。”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应该接一句——你且冷着吧。
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说,而是反手摘下身上那件厚重的黑色大外袍,披到她的身上。
这件黑袍比颜乔乔想象中沉重十倍,又湿又重,她猝不及防,一下被压弯了脊背和膝盖。
公良瑾:“……”
大手及时托住她的双肘,帮助她站稳。
颜乔乔低头一看,只见袍摆陷在雪中,一丝一丝向四周洇开血痕。
这袍子是从血海里捞上来的吧?
“……”公良瑾温声解释道,“抱歉,去了趟西梁,斩杀血邪半圣,不慎弄脏了衣裳。”
说着,他随手把这件大血衣摘下来。
却见她身上的薄纱已被湿血浸透,紧紧贴在她身上,印出纤瘦而玲珑的身姿。
血纱美人,香艳无边。
公良瑾:“……”
颜乔乔:“……”
她这下是又湿又冷。不知为何,这一幕仿佛又有些似曾相识。
公良瑾喉结动了动,果断把黑袍给她披了回去:“且忍一忍吧。”
颜乔乔乖巧点头:“嗯。”
她此刻的感觉就像在做梦。大雪纷飞,群敌环伺,天地间一处小小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举止尴尬的人。一切烦恼都暂时远去,心中只余青涩、笨拙和欢喜。
好奇怪,她与这个人分明没有过任何交集,可是这样看着他,却有种刻骨铭心的熟悉。
他回身,从殿槛外捡回她的绣鞋,拍掉雪屑,置于她身前。
清瘦挺拔的男人蹲下去的样子,当真是温柔至极。
颜乔乔的心脏很不争气地跳动。
他起身,很有风度地背转到另一侧。
黑袍与轻纱分开,颜乔乔探出足尖,飞快地勾回自己的绣鞋,弯腰悄悄穿好。
“殿下我好了。”她抬眸凝视他的背影,轻声问,“您是正好路过此地,被我给喊进来了么?”
他缓缓旋身,雪下侧颜精致如霜。
“不是,”他道,“我来寻你。”
颜乔乔愕然:“?”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需要与你亲近,稳我道心。”
颜乔乔定定看着他,双眼一眨不眨。
她的思绪拧成一团乱麻,魂儿飞了一半出去,迷茫地悬在头顶上。这半日里发生的事情,比做梦更加离奇。
她的心脏很诚实地胸腔中悸动,因为他,也因为他的话而悸动。
只是这样的场景委实怪诞——他是来诛杀乱臣贼子的前朝少皇,而她的身份,那么尴尬。
身躯冻得发僵,脑子也不甚灵光。
她动了动唇,傻乎乎地问:“那,您是准备,君夺臣妻?”
他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反问:“你介意吗?”
颜乔乔心尖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