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徐猎头生气了。
说起来,从上次离开麦哲伦云,俩人便只有光脑联系,有段时间没见了。
铁训兰考虑要不要喷个香水。
一刻钟后——
试运营广场人流比之前少了许多,它久也不开辟五感,只保留视觉听觉,哪有玩家喜欢这个?久而久之,人就少了。
月神也不介意,吱嘎吱嘎滑着轮椅给铁训兰引路。
铁训兰怪不好意思的:“您给我说个地方,我自己去就行。”
小瘸子嗔她一眼:【我心情好】
【你帮我族顶了黑锅,送送你怎么了?】
铁训兰:“……”
他真的好人性化啊,连媚眼都会抛呢,真漂亮。
就在铁海王思考要不要爬墙一秒时,徐衡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脸色阴云密布。
爬墙念头立刻烟消云散。
铁训兰乖巧站好。
片刻安静,两人四目相对,中间不合时宜地夹着个嗑瓜子的声音。
徐衡:“……”
“月神大人您能稍微回避下吗?”
月神吧唧嘴儿:【能,但我不想】
铁训兰向他投来感激涕零的目光。
月神回以眼色,好说,你帮我我帮你,人机情谊甜蜜蜜。
徐衡:“……”好啊,都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了。
“你想过揭露真相的后果吗?”他收敛怒火,认真问。。
“我对你很失望,磨砺几年,我本以为你不会那么随心所欲了铁训兰。”
铁子抿嘴,知道自己这事办的惹人担心,滑跪姿势比较端正:“不是随心所欲,就……还是有些目的在的。”
徐衡冷笑:“目的?做天火的替死鬼吗?”
“揭露事实的方式有千百种,你非装看不见是吗?”
铁训兰:“??”
她下意识回嘴:“替死鬼?志向比较近,做点相似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你巴巴倒贴骑士团不也是看中了贵团行业最强的资源分配能力?”
倒贴这词用的很冒犯了。
两人气氛再次僵住。
月神疯狂嗑瓜子,来了来了。
徐衡深吸口气,掰开来解释:“独立骑士团并非如星际舆论所言,丢盔弃甲、抛弃故地。”
铁训兰跳上台子坐着,“我知道啊。”
“天火也不是传言所说拿玩家随意做实验的疯子啊。”
徐衡:“……”
真是麻烦,徐季平发现如今立场,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能用同样路数杠回来。
可他真是不看好天火的行径。
“我不认为现在是改革的最佳时机。”
“风暴来临到大雨降落之间,常有段混乱时期,期间乱象频出,风云诡谲,会把所有妖怪逼现出来——我不是谴责天火过强的社会责任感,而是它出头过早。”
终于说到两人的核心矛盾了。
铁训兰转过脸,认真看他。
上回从大麦哲伦云去蛇夫座,她就听出了徐衡假借信息安全实际阻拦她返回银河系的意思,但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他不明说,她就装傻。
想来那时徐衡理智就看出了铁训兰思想更靠近天火之意,认为不可,但情感想要阻拦,便尽力一试。
果然不出所料,那一去,就再也不会有自由文豪铁训兰这人了。
“我也觉得出头过早,但衡哥,时机这种事,身在其中的人是没办法真正评断早晚的。也许现在觉得早的事,多年后再看只认为太迟了——你真觉得,精神症的问题现在揭露,是为时尚早吗?”
徐衡不为所动:“我不认为这些不落地的假设能动摇你。”
“反而,我只觉得你生性鲁莽冲动,看到热烈如火的东西就会情不自禁向往,像只不自量力的蛾子。”
铁训兰:“……”
他说的可真有道理。
铁训兰一直是个人格缺陷极大的性格。
“是吗,这能叫莽头不顾后,也能叫先知献身,那你踏踏实实效忠的骑士团又好到哪去了?哦,说着共同责任却将更麻烦的银河系丢给天火,自己屁颠颠去新星疆了,大麦哲伦云成本回收确实慢,但钱财损耗和根基动摇、声名毁立,你觉得骑士团是不是拈轻怕重,明知新星疆更容易所以丢了银河系?”
“骑士团不是抛弃银河老区,它只是在两手抓。”
“天塌下来砸死个高的,现在银河系天塌了,你觉得砸死了哪个?”
“行业之共同责任本就包括擅长之人去做擅长之事,无论我们怎么看待,确实都是骑士团更擅长资源切割行业优化,天火的长处是绝境翻盘和攻坚克难,这便是同一军团阵营的不同责任分配,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徐衡真的生气了。
他发现铁训兰的情感阈超越了理智,陷入了意气用事。
铁训兰也开始生气了。
她发现徐季平不是不明白天火意图,相反,他只是单纯认为此路过于艰难。
“我没觉得天火资源分配有差很多。”铁训兰道。
徐衡嗤笑,“你不知道的多了。”
“文豪单一视角根本无法看到行业全部,你就当我是气话好了,反正我明示暗示用尽,也阻拦不了你断送前途。”
徐季平职业生涯中最痛苦的抉择莫过于二十六岁放弃毕生所爱的文豪,转行猎头。
但他三十二年人生最有意义的选择也是同一个。
不做猎头,他永远不会明白,为何这行业风头全归了文豪,但管理权始终在猎头和政委手中。
说白了,拿笔的人,只是台前戏子。
文豪偏重情感,他们的视野狭窄而深长,总在不该明白的时候太明白、不能冲动的时候乱冲动。
说到底,协调分配行业最大资源、实现顶层设计这种事,就不该让位给理性第二的人。
徐季平自己做过文豪,能对这话负责。
天火的成业基因有许多,负责、集体主义、铁军精神……大家耳熟能详,但在这些之下,还有结构构成这类普罗大众看不懂也不在意的事。
与骑士团表面重视文豪实则最强根基在游戏师猎头的钢铁组合不同,天火是极度偏重文豪建设的,这注定了它在预判行业走向和切割资源之时,不如骑士团会来事。
文豪怎么可能比猎头更会“看形势、分资源”呢?
如果没有他徐猎头管着,就海春阳铁训兰几个,早打起来了,哪会像今天这般有条不紊循序渐进?
徐衡深爱这个行业,比爱情、友谊、亲情和生命都爱。
他的全家为此牺牲,所以他绝不会坐视全息文豪业颓败枯萎下去。
想看到胜利那天也许是奢望了,但至少要将有限的力量压给可能走得更长远的那一方,为它助力。
良久,他才说:
“我不明白,以你的脑子,怎么会看不出刚毅鲁莽的天火容易折损在行业动荡中,而灵活游刃的骑士团更可能活到最后呢?”
铁训兰想缓和气氛:“可能谁也活不到最后的,衡哥,末法改革都能动辄数十上百年,星际时代地域更广呢。”
徐衡却不被她打岔:“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铁训兰:“……”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答案明明就堵在心口。
前世华夏人,注定了她天生站在集体主义一边,那是光辉灿烂又荡气回肠的信仰,危急关头从不避世。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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