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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顾明松进了内院,从寿安堂请安出来后,便打发走了身边小厮,自己径直去了重荷院。他并没有在重荷院逗留太久,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前院书房,整个过程挑了人少的时候进行,静悄悄的,竟没叫一个丫鬟婆子瞧见。
在顾大少爷走了没多久之后,重荷院的院门就打开了。一个娇美的年轻姑娘领了一个丫鬟,轻晃手中的团扇,招呼着丫鬟将大门关好,便直接朝正明居的方向走去。这自然正是孟雪如了。只见她步伐匆匆地来到正明居求见孙氏,很快的,就被丫鬟领了进去。
今儿个孙氏似乎心情不错,斜倚在榻上,正由身边一个丫鬟伺候着用瓜子,一只一只地往嘴里送。待通报了,小丫头又领着孟雪如一路进了屋,孙氏不急不忙地将一片瓜子皮吐进丫鬟手里,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孟姑娘真是稀客!你来得正好,陪我坐下用些茶点罢。”
孟雪如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坐下说道:“夫人今天兴致真好。”就在一旁陪坐了,立即就有丫鬟端上来一杯香茶。孙氏扬了扬手指,一个丫鬟便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把手擦了。
揩净了手,孙氏便坐起身来,望向孟雪如笑道:“孟姑娘可也是稀客呢。”
“方才大少爷去找了我。”孟雪如低头用了一口茶,压低了声音说。孙氏拿眼一扫,周围服侍着的丫鬟顿时退了开去,行动之间规矩有度。不发半点声息。
孟雪如看了,也不禁笑着赞道:“夫人驭下当真是有一套!”
“哪里,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大少爷找你都说了什么?”孙氏自嘲似的一笑。
“他跟我说,前两天和老夫人漏了口风。听那意思,似乎老夫人很不愿意。”孟雪如生得一双樱红唇瓣,此时微微叹了口气,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这一点,其实并没出夫人预料,我与他掉了一些眼泪。大少爷便说,要找一个时候和父母摊牌,说个明白,定会为我争取一个名分。”
此话一出,孙氏腾地一下坐起来,目光发亮,炯炯地盯着孟雪如:“终于来了——可说了是什么时候?”
“那倒没有。只是我老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孟雪如微微皱着眉头,回想起刚才顾明松同她说话的样子来:目光一直盯着地板,口气僵硬,从头到尾竟也只看了她一眼。而就那一眼。似乎与从前全不一样了……让她犹豫辗转了半天,才终于决定来见孙氏了。孟雪如踌躇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好像大少爷他口气不稳,对我也不像从前那样温柔小心……”
孙氏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两圈,见她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又听了这话,暗暗嗤笑了一声没有廉耻的。也失去了耐心,笑道:“孟姑娘当真是小心过头了。事已至此,鱼已经进了网了,只等我们去收罢了。松哥儿一个少年人,初次经历这样的大事,心绪不定也是有的。”因为心中激动,她端起茶杯用了口茶,定了定情绪:“上一次你见着老爷,也是大半个月以前的事了。最近两天我会在再安排一次,到时自会告诉你怎么去做。”
顾老爷人近中年。虽然也是一表人才,风度堂堂,可是与顾明松比起来,到底是差了不少。因此提起应付他来,孟雪如就显得有些不耐。但一想到这件大事只剩了最后这一步,也就点了点头。孙氏把她的情态都一一收进眼底,心里反而舒坦,轻轻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孟雪如的手。
顾府几个主子私下里都各有动作不提,唯一一个全然蒙在鼓中的,就是顾老爷了。他对后院中母亲妻子儿子之间的较量是一点儿也不知情,这一日休沐,在全家齐聚寿安堂时,便笑着问孙氏道:“也不知道这赏花宴筹办得可还顺利?请了多少人?”
孙氏笑着看了老夫人一眼,又望向顾老爷道:“本想着,就是一个给几个姑娘玩玩儿的小宴,不想最后倒把规模给办得大了,这一次一共邀了十多位小姐,就是我自己,也请了好些个来往得密切的夫人太太呢。这不日子就是在后天,直到今日我才将将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竟难得地对着顾老爷夸了一句孙氏,“你媳妇办宴席待客,还是很得体的。你就别跟着操心了。”顾老爷听了,连声应是,孙氏也忙谦虚了几句,几人就又笑着说起了别的话来,气氛一派和谐。
一群儿孙都在老夫人跟前,陪着祖母说说笑笑了半响,待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散了。人一走,老夫人就直喊气闷,便叫了身边两个大丫鬟打开门窗透气,自己又用了些水烟,感觉困乏,便歪在榻子上歇了。许妈妈一直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见老夫人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之中,就把手中的团扇递给了一边的勾帘,用气声说道:“我且去歇一歇。”见勾帘点点头,自己就悄悄地退出了屋外。
此时顾府的大小主子们都已回去了,寿安堂院内就显得分外的安静。许妈妈加快了脚步,直往西跨院而去。一路上的丫头婆子见了她,便驻足行礼,许妈妈也只是略点一点头,并不停下步子回应。赶到了西跨院的时候,正好瞧见顾五姑娘身边的丫鬟橘白在朝外走,俩人走了一个对脸儿。
橘白就笑着招呼道:“许妈妈来了!”
今日的许妈妈比往日更要亲切柔和些,笑着问道:“这是要出去啊?姑娘现在正做什么呢,可有空见我?”
“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见妈妈那自然是有空的!妈妈自管去就是了。”橘白嘻嘻一笑就含混了过去。
许妈妈笑了笑,也不追问,就使小丫头向屋里报了一声。
不多时。就露出了忍冬的一张小脸来:“妈妈快进来!怎么来自己地界儿了,还这样客气,通报什么呢!”
许妈妈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主屋伺候,好一阵子都没有来西跨院了。也不能就直接大大咧咧地掀帘子进去。她笑了笑,随着忍冬进了屋,忍冬笑着一指,许妈妈目光顺着望过去便瞧见了顾成卉。
比之方才在主屋时的见客装扮,现在一身家常衣服的顾成卉显得随和亲近得多。顾五姑娘本来生了一副绝代姿容,可是却好像偏偏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平日在屋子里时总是疏于打扮,仪态上也不甚端庄,颇多可议之处。好比现在来说吧,大白天的,顾成卉却没在外屋呆着,而是开了里屋的门,许妈妈一进屋就瞧见她正歪在里屋的拔步床上看书,手边放了一个精致的七星纹绿色琉璃盏,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正一边看一边往嘴里送葡萄。淡紫色的汁水流出来了一点。她就全不顾忌地吮一吮手指头。
这副姿态跟端庄简直扯不上半点关系,要是叫任何一位教养嬷嬷见了,顾成卉都得挨一顿子手板。可许妈妈却好像毫无知觉似的,只笑着对忍冬说:“也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在屋里见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里屋一道清润的女声扬起来:“妈妈请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