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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顾成卉用饭速度太快呢,还是孙氏赶过来的动作太慢。
当孙氏领着几个婆子们,气势汹汹地杀上关月山居时,顾成卉还正悠悠哉哉地靠在椅背上,细细品着手里一杯秋白露。
猛然之间,关月山居的院门被“砰”的一声重重地甩在了墙上,沉重的院门带起门轴,发出了极刺耳的一连串声响——声音越过了前院儿,传进了主屋顾成卉的耳朵里,她这才慢吞吞地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子,从容地出了门,身后跟着神情紧张的半夏。
才一跨过门槛,立时便与孙氏打了个照面儿。她一脸铁青,紧紧地绷着嘴唇;身后的四个婆子也个个儿都是横眉立目的模样——看来是一进院门,便直直地冲着主屋来的。半夏被这阵势一惊,喉间竟不由得发出了“呃”的一声。
顾成卉不慌不忙地先行了一个礼,这才含笑问道:“不知太太过来了,小五没去迎接,当真失礼了。太太今日来,是对小五有什么吩咐?”
见了她这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孙氏也不由有些诧异。她瞥了顾成卉一眼,冷笑着转开了目光,对身后几个婆子喝道:“给我搜!”
婆子们不由一愣。孙氏猛地一把将柔纱门帘给扯了下来,手越过顾成卉的肩膀——对她视若无物——指着屋内道:“五小姐屋子里,每一个箱笼、柜子,都给我打开了、倒空了搜!什么床头的夹板、上了锁的抽屉,一个都不许放过!要是看到了书信、单据一类的东西,统统拿来给我看!”
她话音才落。乐妈妈便凶狠地道:“还不快去!”几个婆子得了这一声令,哄地一下便冲进了顾成卉的屋子——
半夏脸色刷地就白了。
她试着要拦,又哪里是五大三粗的婆子们的对手?当下颤着嘴唇,气急得连话都险些说不清楚了:“太、太太这样可没道理!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小姐的房间,怎么能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翻!”
孙氏嘴角一挑,走上两步来,猛一扬手,狠狠地刮了她一耳光。半夏始料未及地被打了这一下。身子差点没站稳,踉跄了两步,顾成卉忙一把将她扶住了。
“我院子里的人,也叫不三不四?”孙氏笑了笑。“搜完了屋子,我就将你打发出去!”
半夏又气又急地捂着脸,却也不敢再多说半句了。顾成卉忙轻声吩咐了一句:“你脸上都红了。快去找一些药抹抹——”
“都给我在屋里老实呆着!告诉你,我院门口放了人的,你就是出去。也搬不了救兵!乐妈妈,你替我看着点儿!”孙氏几乎是有些歇斯底里了似的。乐妈妈一颤,忙应了。
顾成卉与半夏互相搀扶着,站到了屋子的一角。几个婆子在屋里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四下乱翻。所有的抽屉都被拉开了,里头的东西翻得满地都是;几只箱笼被抱了起来,底朝天地往下倒——还不到一刻钟,屋子里简直比战场还更惨不忍睹些。
“太太!这儿有一个箱子!”
一个在衣柜里乱翻乱找的婆子,忽然从柜子深处摸出来了一只硬硬的小木箱,登时一喜。忙拱起身子扬声喊道:“还上了锁呢!”
“砸开!”
“别碰!”
孙氏和顾成卉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在空中相撞。孙氏斜眼瞧了瞧顾成卉。唇边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意:“还不快砸开!”
那婆子听了令,马上高高举起木箱,使劲往地上一掼——随着哗啦一声响,那把小小的锁到底没有受住这样的冲击,随着盖子断裂开来,箱子里的东西顿时散滚了一地。
最显眼的。是几卷写满字迹的纸。孙氏忙几步走上前,推开了婆子,如获至宝一般拾起了其中一卷,展开了贪婪地看起来。随着她这一动,周围的婆子也逐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连乐妈妈都立起耳朵,尖着眼睛,想要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
半响,孙氏的身子一动没动。这时,忽然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轻轻地来到她身旁,伸手捡起了一份字纸——接着,一个清朗柔亮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十一月二十日,赏大厨房上的人五十大钱。晚上送来的又是一些边角烂菜。看来明日还要再去求一求。十一月二十四日,忍冬绣的帕子没有卖出去。丫鬟们的饭菜太少了,我晚饭就没有用……”竟是一些搬去寿安堂以前的随记。
顾成卉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几分轻快——越发显得内容叫人心惊。
孙氏蹭地抬起了头。方才因为突然被搜了屋子,而浮现在顾成卉面上的惊怒之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她浮起了一个温柔的笑,对孙氏十分体贴地轻声道:“太太,我都说了不要碰的嘛。”
“碰了又怎样?”孙氏激怒之下,连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此刻屋里全是我的人,我把你这些烂字撕了,谁又能知道?”说着双手一使劲,嘶啦一声,将手中的纸扯成两半。
“撕之前,不妨叫我这老太婆看一眼罢?”屋里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