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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使尽浑身解数,将冯唯勤应付了过去之后,顾老爷一下子就瘫坐在了椅子上,浑身已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了。
冯唯勤可不是前段时间来闹事的纨绔公子,三两句话就能打发走。他步步紧逼,咄咄逼人,顾老爷现在想一想仍觉得心有余悸。
两人争辩了许久,到最后还是顾老爷提出的几个疑点叫冯唯勤闭上了嘴——第一个,是冯立的死因。据那车夫说,似乎是头脸被重物砸了许多下才死了的,顾七一个小小姑娘家,能捞起重物来已是不错了,哪里来的大力气把冯立压制住再活活砸死?
再一个,就是冯立强虏顾七一事,顾老爷手上可是有证据的——但冯唯勤说顾七杀掉冯立一事,却全属下人臆测——那车夫连事发经过也没见着,怎么能胡乱就信了?又安知他不是为了脱罪,而信口胡说呢?
顾老爷也是多年官场混下来的,一番连消带打,软硬兼施,堵得冯唯勤没了话说。冯唯勤起身离去的时候,铁青着一张脸,谁也没看一眼。
顾老爷坐在椅子上想起了他的神色,心下不由有些惴惴地不安,顿时连润口的茶也吃不下了。长叹了一口气,他起身回了主屋,打算歇下。
不想主屋里空荡荡的,除了外面的小丫头,竟里外都没有个人在。顾老爷忙吩咐小丫头去把衾烟和苏金找了进来,问道:“你们太太呢?”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一眼。小心地开了口。“老爷……我们也找半天了……”
顾老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脸色凝住了。“都找、找了哪里?”
“回老爷,正明居里里外外我们两个都找过了……有个小丫头子说,她曾经在花厅旁边见着了太太。不过后来忙忙乱乱的,谁也没瞧见太太后来去了哪儿。”
心里仿佛笼上了阴影一般,隐隐约约起了些不太好的预感。顾老爷这么半天以来积攒的情绪一下就爆发了,猛地喝道:“那还不快再去找——!”
两个丫鬟叫他吓得一个激灵,慌忙逃也似的退出了门。
此时的孙氏。正大步流星地往前院而去。
她出身官宦世家,从小教导严格,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迈过这么大的步子、走得这样气喘吁吁过。及至到了顾老爷的书房门口,见顾庆迎了出来,她这才放缓了脚步,理了理鬓发,强自镇定地笑道:“原来你在这儿呢。我来替老爷取些东西,你先出去罢!”
顾庆有几分疑惑地瞧了瞧她——因为走得快了,孙氏脸上浮起的红晕还没有消;呼吸看起来也有些散乱。孙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
这样盯着当家主母,确实是逾越了——顾庆忙低下了头,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孙氏一颗心砰砰跳了几下。忙回身关上了门,迅速地在顾老爷的书柜和桌子上翻找起来。
她与顾老爷夫妻多年,对他的性子也深知几分;最终果然在下角落抽屉里的一只小匣子中找出了她要的东西。
那是一张写得中规中矩的聘书。
盯着聘书看了半响,孙氏的脸色渐渐地白了。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深深地陷了下去,就在她忍不住要扯烂这张聘书的前一刻,她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自平静下来,把聘书原样放回了匣子里。
她将书房里翻乱了的东西稍稍整理了一下,尽量保持平静地走出了房门。
一抬头,发现顾庆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候着,二人目光对了一个正着。孙氏猛地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她便皱着眉头道:“屋子都是谁收拾的?连件东西都找不着!”
见顾庆口唇欲张,孙氏忙哼了一声。一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径自回了后院。
迎接她的,果然是顾老爷的一通脾气。孙氏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了过去,就在屋子中央坐下了,一言不发地盯着顾老爷。后者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粗声粗气地问道:“不准备睡觉,你看着我干嘛?”
孙氏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十分尖锐:“冯立死了?”
顾老爷面上肌肉一跳,忙望住了妻子:“你……你听见了?”他心里还有一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就是:听见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