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接住一片叶子,拿在手里观赏了一会,随手便扔到地上,离开了关押知县家眷的房门外。抬头一看,徐文君正站在上房门口的台阶上。
“你那么看着我作甚?”张宁微微有些诧异地脱口问了一句。
文君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红叶,说道:“东家,这间房什么都有,收拾了一番,你看住这里怎么样?你要的卷宗都放在里面了。”
张宁听罢便从台阶走上去,进了那间上房,只见里面的床帐是绫罗的、有书架、大案、瓷器,装饰得还不错,和陈旧的县衙房屋外表大相径庭,或许是那个知县本来住的屋子。明代的官员几乎都不在籍贯当地做官,到外地上任一般就住在衙门后面的公家房子里。
他见书案上放着一大叠册子,便走过去坐下来翻看,上面几本都是当地刑律卷宗,张宁毫无兴趣,就算有冤案也不关自己的事,遂丢在一边,翻看下面的户籍册子、还有税收欠税的卷宗。这些东西倒是看得懂,但他拿着也比较棘手,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确实不太好办;从来没做过地方官。
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大,这时旁边书架上的一张好像地图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随拿过来翻开,果然是石门县附近的手绘地图,虽然画得粗糙,尺度肯定不jing,不过山川地形都有标注,让张宁感觉是一件意外的收获。在地图上很直观,这石门县城在澧水北岸,沿澧水下游(东)是澧州县,上游(西)是慈利县,再上游是永定卫……从地图上看到,这石门县其实是个险地,附近有二卫二所,理论上能调集一万多卫所兵。
不过现在的内地卫所要组织满员战斗力是不可能的,能有一半都很难得,饶是如此,张宁感觉手下这单薄的一百多人还是很危险。收刮了石门县的钱粮就赶紧跑?既然已经起兵,或是如何进一步扩大地盘,向哪个方向打?张宁沿着地图看西边,上面只标注了那边是四川,但没有绘制出来了。他又想如何扩大兵源,一时难以想透。
他丢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出门,回头见徐文君正默默地收拾他弄得乱糟糟的书案。
事还得一件件做,张宁重新走到了厢房门口,敲了敲门,过得片刻才推开走进去。这次那年轻妇人没有敞着胸脯喂nai,那小孩子也好像睡着了。她们见张宁进来,眼睛里都有些畏惧地看着他,唯有那个年轻妇人脸上微微一红。
张宁保持着淡定向那老妇拱手道:“您可是汪大人的高堂?”
“汪知县正是犬子,大人您请坐。”老妇小心说道。
张宁便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此前攻陷县城便是我部下的人马,我姓朱……您坐下,别急,汪知县无虞,不必担心。”
老妇顿时抹了一把眼泪:“犬子在石门县做官可没干坏事,大王放他一马,老身就这一个儿子,全家老小全指靠他啊……”
“好说好说,在下并非山大王,您看我像是山匪不成?”张宁好言道。见老妇还是哭,他便不急不缓地说,“就算我放过汪大人,朝廷也不会饶他的。自古丢城失地的官,都是重罪,您看着就像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人,应该懂的。”
老妇哽咽道:“我们该怎么办啊?”
张宁摸了下额头,说道:“刚才话没说完,我姓朱,不瞒您说、当初的建文皇帝便是我的父皇……快快请起,起来说话……有些往事,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是听说过的,建文帝失了皇位,并非名不正言不顺,只是打仗没赢而已;而今咱们就是要打回来,大明朝真正的天子应该是太祖的皇长孙建文帝。汪大人读圣贤书明忠孝,却为何不明此大义?我希望老夫人劝劝他浪子回头,只要明白了忠孝大义,重新效忠吾皇,我们保证既往不咎。您要知道,背叛君父执迷不悟是要抄家灭族的……”
老妇吓了一跳,又跪倒在地:“犬子一时迷惑,您先饶恕他一次,老身一定好好劝说。”
张宁忙上前再次扶起,“温和”地说道:“老夫人如此深明大义,请起请起,等一会儿我就叫人把汪知县送到这边来,您可得好好给他讲讲道理。”
他见“说服”老妇如此容易,比汪昱容易多了,当下十分满意,也不再多言,客气地礼数了一番便又退出了厢房。
找来了老徐,张宁便吩咐道:“你先叫人把汪昱和他的家眷送一块儿,然后去通知韦斌、侯坛主到二堂议事,还有姚二郎和宋虎也一并叫来。”
老徐抱拳应了。
张宁说完便出了后院,向前走几步就到了县衙二堂。这地方又叫退思堂或是琴堂,好像是说知县大人每天在大堂上处理完职务,退到二堂要自我反省,称为退而三思;或是政务之余在这里弹琴陶逸情cao修身养xing,保持清正廉明的道德修养。
他走进来左右观看,虽然古旧了点,墙上挂的字画等摆设确实有一番古se古香的高雅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