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泠一肚子醋味,一改起先那客气有礼的做派,脱口道:“哥哥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这个年纪出嫁就是一两年的事,你哥哥也早该成家了,到时候各家顾各家的……”
张小妹听罢一脸的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方泠。这还没一会儿,俩姑娘都好像不太高兴了。
张宁白生了一张嘴,愣是不知怎么说才好,果然是两个女人一台戏。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张平安!没错,哈,平安何时回南京来的?”
回头看时,只见三个书生打扮的人正笑看着自己。两高一矮,眼前这光景说不出的搞笑:俩高个在两边,中间站着一个矮子足足低了一个头,三人的情况在张宁乍一看就像一家三口,中间的是孩子,另外两个士子大约是搞|基的一对。中间那矮子张宁记忆里的印象最深,不是别人正是那杨四海。张宁曾经羞辱过他个子矮,当然干这事的人是以前的张宁;现在忽然见到,他倒顿时明白以前的张宁为啥拿杨四海的个子说事了,实在太明显的缺陷。
这个杨四海个子虽矮,却一脸稳重的样子,便衬得另外两个人的笑容很轻浮。这三人都是去年应天贡院的同窗,至少生员中优秀的廪生,可能其中有人或者全部都摘了桂榜身有举人功名的,将来进入官场的几率极大,到时候就是同乡、同窗、同年之类的能相互照应的关系……而且张宁明白,这种关系如同现代的大学同学之类的,进入社会后说不定就是那类人帮衬起来更诚更给力,想在网里折腾路子你得铺好。
张宁忙抱拳行礼:“四海兄、罗兄、梁兄……我本打算正月里登门拜访,不想今日真巧,在此偶遇。”
三人也站定了,有模有样地打躬作揖,左边穿绿缎子的罗老表弯腰后站直了笑道:“咱们碰得好像不是时候啊,搅了平安兄的艳福哦?”
右边穿棉袄的两老表附和道:“平安兄携眷而游,叫人好生羡慕。”
锦缎罗老表笑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呐!”
杨四海却一脸正色劝道:“二位兄台别拿平安兄玩笑了,平安兄旁边的小娘子梳的头发明显是未出阁的姑娘,说不定是平安兄家的妹妹。”
张宁微微点头,重新来的“第一印象”,杨四海此人年纪不大却很有点老道,面对一个曾经羞辱过他的人能如此坦然,单凭这一份从容就不似等闲之辈。
“四海兄确是说对了,她正是我家小妹。”张宁笑道,又轻轻碰了一下方泠的腰身,“诸位要说如花美眷,她倒是没错的。”
方泠垂眼作出一副规矩而含蓄的样子,微微屈膝款款行礼道:“见过三位公子。”小妹见状也有点不情愿地上前见礼。张宁随口敷衍过去并不说方泠的姓名,杨四海他们当然也不会问,哪有自己去问好友家里内眷七七八八的礼节?除非人家主动来介绍。
方泠一副低调而有涵养的样子,加上她今晚穿的平常小袄子和未着首饰的打扮,看上去哪里有半点风尘女子的痕迹?此时就算明说她是妓|女,恐怕也不好让人相信。张宁看她,也在心里想明朝的高端妓|女真不是一二般的人才。
“三位好兴致,如何约到一块了?”张宁笑道。
罗老表道:“四海兄今年秋中了桂榜,即将赴京角逐春闱,本想元宵节才约他小聚的,四海兄又要走得急,等不到元宵,只好今晚是佳节了。”
张宁一脸高兴,喜道:“先恭喜贺喜四海兄夺得桂榜,我这前阵子有点事竟未知道!再预祝四海兄来年春闱脱颖而出,将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杨四海抱拳道:“借平安兄吉言。”
“这样,咱们约个地儿,我先送家眷回去,一会去找你们。”张宁道。
罗老表笑道:“平安兄真舍得这良辰美景?”
张宁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四海兄不日就要上京,而家眷在家里又不会走,怎生相提并论?”
罗老表穿得最好,估计在几个书生中最有钱,他便说:“平安兄所言极是。这皇城烟花也看了,咱们就约到秦淮河的画舫去,在武定桥南边那家茶馆先碰头。”
张宁遂与三人暂时告别,回头送两个女孩回去。张小妹幽幽说道:“都是读书的书生,这些人怎么不和哥哥一样,好生讨厌呀!”
刚刚方泠还和小妹言语间有些不和,转眼之间又变成同一阵线了,方泠也说:“他们都是些俗人,满脑子官瘾禄蠹。”
张宁笑道:“我要是不俗,干嘛买他们的帐?”
方泠娇嗔道:“你也是禄蠹。”
张宁柔声道:“遇到了你我才知自己官太小权太小钱太少,若不做好自己的事,什么也办不了,你明白吗……”
方泠的脸顿时盛开春|意,她轻咬了一下嘴唇,含情脉脉地说:“我懂。”
她刚不久前还幽怨感叹,张宁一句话又让她满心的高兴,和他在一块儿情绪真是变得似那五月的天气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