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关宏毅转动着轮椅,漫长的喀吱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他缓缓地在那堆碎片前停下,虽是一身病气,但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仍在,低沉伴随着浓厚且久违的压迫感,在关山月耳畔响起:
“是我这几年,纵容你太过了么?”
魏舒云手中的手绢一紧。
可关山月却没有半分惧意,她只是就这么半垂着眼,看着轮椅上的关宏毅,好半晌,才笑着开口:
“您那可不叫纵容——”
“叫封口。”
关宏毅脸色愈发地沉。
“怎么,是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关山月笑了,只是眼角眉梢都挂着讥讽,“没有当年那件事,如今的庭旭能有这么风光吗?”
魏舒云抿了抿唇:“山月……”
“——妈。”关山月懒懒一瞥,“我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
所以,我劝你不要说话。
不然最后绷紧的那根弦,下一刻就断。
魏舒云红了眼眶。
可关山月却没有再管她的神情,只是转回头去,重新望向脸色铁青的关宏毅:
“关董,你比我更清楚,当年如果不是我——”
“你根本推翻不了明氏。”
关宏毅冷着脸:“关山月!”
“作为当年那盘棋里最重要的那一环,也作为您亲女儿的我,对于被您推出去当棋子的这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原谅。”
关山月不理会男人的怒火,只一味地将心头浊气舒出,嗓音冷冷:
“而很明显,您这些年的动作除了弥补的成分,更多的,只是试图封住我的口——”
“用庭旭,来封我的口。”
关宏毅眉头拧成一团,他的胸腔起伏着,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怒气,他的双唇颤着,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关山月的脸色却不动半分,她甚至还慢条斯理地踩着高跟鞋跨过那一堆碎片,稳稳地走向沙发,而后懒懒地往矮沙发的背面一靠:
“我选择回国接手庭旭,跟我听了一耳朵您身体不行了的消息无关,我一直都以为,我们这塑料一家子,怎么也能做到个相安无事,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真的不行。”
魏舒云定定地看着关山月,眼波微动,而关宏毅则紧紧抿着唇不语。
“你们二老比我更清楚——我一直都在等明家死了绝种。”关山月冷笑着,她倚着沙发,背脊却依旧挺得直直,“所以,你们怎么还敢来踩我底线的?”
她毫不客气地盯着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眼神如尖刀般锐利,似乎是想要把他们切割,搅碎。
关宏毅与魏舒云都清楚地看到了关山月眼眸中-含-着的意味。
气氛僵硬到极点。
关宏毅硬生生吞下口浊气,缓缓开口打破沉默:
“我知道,关嘉昱和明嫣要订婚的消息一出,你一定会回来闹这么一场。”
关山月几乎是压着他的尾音嗤笑出声:“那我还要夸您料事如神呢?”
“……山月。”关宏毅语气僵硬地软了几分,“但这次联姻的事,并不是要专门打你的脸。”
关山月冷笑不语。
关宏毅操控着轮椅,让自己正面对着关山月:
“明家一直苟延残喘,应该也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这次联姻,当你那二叔求上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山月,我只是病了,还没有糊涂。”
关宏毅眸中的精光明晃晃地映入关山月的眼中,关山月冷笑的弧度渐下。
“不管你怎么说,至少有一件事,我跟你的目标是一致的——”关宏毅说得很慢,却让人不容置疑,“有明家在一日,对我们而言,都是最大的隐患。”
关山月冷眼看人。
“如你所见,关嘉昱,他一直都是个废物。”
关宏毅双手合拢,放在毛毯之上:“我从来都没有动过要将庭旭给他的心思,由始至终,都一直在为你铺路。”
沉默太久。
四目相对时,关宏毅却始终未能在关山月眼底找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心下微顿,面上却不动如山:
“所以,我不想瞒你,这次的联姻确实只不过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环——”
“山月,不管我们闹成什么样,不管你有多恨我这个父亲,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属于你的东西给别人。”
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