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暗沉的天色如潮水般渐渐褪去,晏行川瞅了眼站在厨房里的陆知序,忽然道:“知知,天快亮了。”
“我知道。”陆知序拎着两袋饺子:“所以你想吃点什么?”
陆知序神色无波,晏行川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是说,天都要亮了,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去看场日出吗?”
陆知序一愣。
手里拿着的饺子还散发着微微的寒气,她转头看向晏行川,刚要问这地方怎么看日出,晏行川就在她面前轻轻叹了口气。
公寓暖色的灯光下,十七岁的小晏总眉目微垂,看着还怪可怜的。
她默默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问他:“那我们去哪儿看?”
陆知序家公寓顶楼的天台上,凉风缓缓吹过。
晏行川和陆知序她并坐在一张长椅上,抬手将裹在她身上的一条围巾拢紧了一点,半揽着她等太阳升起。
陆知序裹着围巾看了一眼身旁的晏行川,觉得自己简直是色令智昏。
远处的街道灯火稀疏,天台上更是空空荡荡,除了一中附近飞过来的,时不时就叫一声的几只鸟外,大概就只有她和晏行川这两个活物了。
陆知序从高处往天边看时,只有S市的大楼在昏昏天光中棱角分明,顶上连片像样的云雾都找不出来——
这么简陋的看日出,大概也就只有晏行川才能想得出来了。
天台上凉风习习,陆知序偏头倚在晏行川肩上,险些在漫长的的等待中睡过去。
周遭一片寂静,陆知序越等越困,就在她几乎要睡过去时,天幕中沉沉的夜色才陡然被阳光穿破了一线。
耀眼的金色光芒从层层叠叠的云后挣脱出来,险些刺了一下陆知序的眼睛。
远处高楼之巅,熹光泼泼洒洒地被扬下来,红日的影子还没完全显露,半边天幕就已经染成了瑰丽的橘调,仿佛天国之门被人豁然洞开了,露出里头浩荡的光影。
陆知序微微偏头,就瞧见那光芒隔着千山万水、林立高楼,轻轻洒在了晏行川脸上。
他半边脸上被镀了一层金光,是个近乎流光溢彩的模样。
她心口微微一跳。
十年后,晏总的模样不可谓不俊美,年少时养出来的矜贵气度已经完完全全地刻在了他骨子里,他整个人就像一块久经雕琢的美玉,千锤百炼,于是身上充满了理所应当的俊美。只可惜表现出来的脾气实在太不好,硬生生吓跑了一堆向他暗送秋波的小姑娘。
然而十七岁的晏行川又不太一样,陆知序从前见他时,只觉得他年少的时候既锋锐又张扬,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就已经带了不可一世的自傲。
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天光太好的缘故,她再看向晏行川时,总觉得他眉宇间好像又存了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仿佛再多他看两眼,就会被他眼里折射的光芒灼伤。
陆知序错开目光,不知怎么想起了晏行川在会议室里质问她的话。
那时他问她,是不是觉得他只是一时新鲜,总有一天他们是要分手的。
她当时没敢直面这个问题,这会儿再想起来,她才终于听见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
是。
她确实觉得他们走不到最后。
她并非不愿意相信晏行川,她只是突然觉得害怕。
陆知序想,或许父母暴躁且失败的婚姻早早就化成了一颗种子,种进了她心里,她从幼年时起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发展一段健康关系的能力。
她会被打动、会下意识扑向有光的地方,甚至还会对在乎的人做某种意义上的妥协,但她并不会爱一个人。
陆知序一个人在日出中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一旁,晏行川静静瞧着熹光升起,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天际的光茫高高洒落,在粉尘下映照出光的形状,陆知序指尖微动,将目光从一片涣散中收回来,挪到了天际升起的太阳尾巴上。
她想,够了。
哪怕她这辈子也学不会怎么爱一个人,哪怕她和晏行川的关系总有一天会终结,能看这么一段瑰丽的日出,也算够本了。
太阳彻底升起后,晏行川牵着陆知序的手,和她一起回了公寓。
他们在公寓里煮了一袋三鲜馅儿的饺子,水汽缓缓升腾时晏行川盯着锅边的水泡,忽然向陆知序道:“要不我去报个厨艺进修班吧?”
陆知序:“?”
晏行川看着锅里的速冻饺子,拧了拧眉:“你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我也不喜欢找个保姆来当电灯泡,总不能咱俩谁都不会做饭,下半辈子就窝在家里天天叫餐吧——”
说着,他又忽然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反正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不如把后半辈子的厨房大权交给我?”
陆知序:“……”
她上一秒才生出来的那点对建立关系的惶恐还没散去,这一秒晏行川就猝不及防地跟她谈起了后半辈子,陆知序舌根一僵,好半天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转移话题:“让开点,饺子熟了。”
说完,她就在扑腾的水汽中忙不迭地捞起了锅里的饺子,一副“我忙着呢别来烦我”的模样。
晏行川盯着陆知序一脸被他碰瓷了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附身上前,故意逗她:“知知,你还没说好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