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2 / 2)

说话间,檀香又进来:“姑娘,方才魏国公府的几位公子也到了,是世子爷领着来的。”

姑娘命人盯着文会那边,让她们及时禀报,事无巨细。

陆听溪有些意外,谢思言一贯是不屑掺和什么文会诗会的,能让他讨教几句的怕也只有当世几个鸿儒泰斗了,来这里纯粹浪费工夫。

不过她如今没工夫想这些,她得先解决江廓这个麻烦。

别院里雅士谈笑,往来者众,好不热闹。

江廓一瞧见谢思言,就觉浑身不自在。他没想到谢思言今日也会来,这位傲世轻物的世子爷竟来参加这种文会?

他一面避着谢家人,一面往陆文瑞那边暗觑,好容易等到人过来,忙迎了上去:“姑父,不知方才孙大人都与姑父说了甚?老太爷可有消息?”他是叶氏的表侄儿。

陆文瑞看了眼江廓。

他总觉江廓心里揣着事,这阵子总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今日又在他去拜会孙大人前拉住他,跟他说孙大人若不想透露此番出面的内情,还是不加追问为好。

他终于问道:“廓哥儿,你可是有事要说?”

少女人如其名,眼眸乌黑纯澈,如洌洌清溪,脑袋上扣着一顶硕大斗笠,似要将她整个人盖住。俯视之下,根本瞧不见她的小脸。

跟一朵小蘑菇似的。

须臾,小蘑菇动了。

她起身向谢思言行礼。谢思言问她方才可是一时没认出他,她点头称是。

杨顺在一旁揩汗。

陆听溪仰着脑袋估摸谢思言的身量,越看越惆怅。

谢思言的个头蹿得太快了。她犹记得她小时候并不比谢思言矮多少,当时她还一心盼着有朝一日自己的个头能赶超谢思言,而后居高临下拍着谢思言的肩朝他扮鬼脸,气死他。

她觉得那一丁点个头差距完全不成问题,她多吃几碗饭就能超越,于是发奋之下,用饭比进学都认真,结果兢兢业业吃了一个月,个头没怎么长,反而吃出了双下巴,她担心谢思言嘲笑她,那阵子都不敢出门。

后来她眼看着谢思言个头长得飞快,快得她怀疑谢思言戳破房梁指日可待。谢思言的个头如有神助,她的却仿佛被封印了。

陆听溪不明白,为何过了一定年岁,男孩反而比女孩长得快。

男人见少女小脸上神色瞬息万变,最后蹙眉盯着他,仿佛陷入了某种苦恼。

陆听溪方才打量他之际,他实则也在打量她。

近两年不见,陆听溪已从小女孩长成了半大少女,容姿昳丽,水葱一样鲜嫩,身形也抽开了。

尤其是胸前的变化,他记得他上回见她时,还没有这样惊目的高耸险峰。一对丰腴花房下面,是不盈一握的蜂腰,再过些时日,还不晓得是怎样的摄魄勾魂。偏她对自己的诱惑懵然不知。

男人眸色越发深浓。

谢思言语气难辨:“许久不见,变怂了不说,连记性也不好了。你那么讨厌我,怎会认不出我?不是说我化成灰你也认得?”

陆听溪抿唇。

她方才乍然之间没有认出谢思言,一是因为他个头又蹿高了,二则是因为他的容貌气度略有变化。

越发俊美内敛了。虽然他总欺负她,但不得不承认,纵放眼天下,这人的风姿气宇恐也无人可出其右。

她觉得她不用继续刨了——她再度阴差阳错达成了提示。既是已见着了人,她便可归家了。

谢思言却是堵了她的去路:“方才刨什么呢?”

他音色低沉,尾音微扬,似藏烈的醇酒。

陆听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谢思言侧头往她刨出的坑里看,又仗着身高臂长,劈手来夺她的小铲子。陆听溪躲闪时无意间后退,一脚踏上土坑边缘,身子瞬时失衡。

谢思言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顺势将人扯到自己怀中:“你挖坑是要埋自己?”

陆听溪唬了一跳,站稳后,即刻退后。

少女体香盈盈,柔若无骨的娇软温香一触即离,谢思言的尾音还绕在空中,怀里已空了。

正此时,陆修业领着几个仆妇小厮过来,询问陆听溪可寻好景了。

陆听溪于作画上天赋极高,一手画技出神入化,幼年便师从名家研习丹青,这些年更是习练不辍,时常为着描绘一物,观察半日。她方才便是以来桃林找寻可入画的景致不便被人打搅为由,让众人留在了外头。

陆修业瞧见谢思言,颇觉意外,谢少爷今儿才回京,怎会出现在此?及至看到妹妹手里的小铲子,忙将她唤来身边,怕她再在世子面前淘气。

陆听溪发现兄长身后还跟着江廓,眉心微蹙一下。

她从前还觉江廓尚可,但自打做了那个梦后,她便从他平日的言行里看出了些许端倪,日渐厌恶此人。

不过她暂不打算将之放到明面上。她爹娘对江廓观感颇好,她母亲在梦里不知为何信了江廓之言,打算结亲,她担心现实里重演。

江廓约莫还会再来诓骗说自己是陆家恩人,保险起见,她得伺机揭露江廓的嘴脸。这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

江廓自称是在桃林外遇见了陆修业,便顺道跟着进来。

“我今日又拜访了两家,才从永定侯府的庄上回来,倒是打探到些许消息,回去细说,”江廓笑得温和,“表妹不必过忧,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会尽绵薄之力。”

陆听溪客气两句,心里却想,他跟永定侯府的子弟似乎都是寻常关系,此番跑这一趟,莫非是已经开始往坑里跳,想查探自己母亲的身世?

谢思言一直远远看着。陆听溪几乎是背对着他的,他瞧不见她的神色。但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微抬头跟江廓说了什么,江廓低头含笑,又回了句什么。

陆听溪正要离去,忽觉身后砸来一道烙铁一样的目光,沉沉施压,灼烫似火,似要将她烧成灰。

她一惊回头,却未见异常。目光四掠,便见谢思言已移步陶然亭。见她看来,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下摆。

陆听溪遥遥看到,他袍子上有一片脏污,心里一咯噔。

这不会是她方才拿铲子蹭上的吧?

杨顺见陆修业等人领着陆听溪出了林子,欲言又止:“世子……”

世子方才出门后,一路寻到了沈安的坟茔,但不见陆姑娘踪影。后至桃林散心,倒正碰见陆姑娘。眼下世子还没跟陆姑娘说上几句话,人却被领走了。

“她会回来的。”

陆听溪方才神思不属时被众人簇拥着出来了,如今越想越忐忑,深觉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

谢思言这人最是记仇,眼下祖父状况不明,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幺蛾子。况且,若真是她弄脏了他衣裳,本就该她去致歉善后。

陆听溪再度寻借口入了桃林。

“自然是你弄上的,”谢思言道,“我来时可是穿得齐齐整整的,你不赔我?”

陆听溪把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全部倒出:“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这些了,若是不够……”

“我不要银钱。”

陆听溪一愣:“那你要什么?”

谢思言上下端量她,直将她看得往后缩了一步,才道:“答应我两件事——你不是画的一手好画么?第一件事便是帮我画肖像。”

陆听溪心道这不是难事,一口气尚未松完,就听他继续道:“十幅,画得不好翻倍。”

陆听溪目瞪口呆,他这是要拿去糊墙吗?半夜起来看见满屋子都是自己的脸不害怕吗?

“第二件事,与我结盟。”

谢思言道:“你祖父的事,与朝中局势息息相关,与谢家也有牵系,我要细查这件事。我如今怀疑你二婶与你祖父的失踪有关,但我不便插手,你先留意着你二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