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2 / 2)

不过她如今没工夫想这些,她得先解决江廓这个麻烦。

别院里雅士谈笑,往来者众,好不热闹。

江廓一瞧见谢思言,就觉浑身不自在。他没想到谢思言今日也会来,这位傲世轻物的世子爷竟来参加这种文会?

他一面避着谢家人,一面往陆文瑞那边暗觑,好容易等到人过来,忙迎了上去:“姑父,不知方才孙大人都与姑父说了甚?老太爷可有消息?”他是叶氏的表侄儿。

陆文瑞看了眼江廓。

他总觉江廓心里揣着事,这阵子总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今日又在他去拜会孙大人前拉住他,跟他说孙大人若不想透露此番出面的内情,还是不加追问为好。

他终于问道:“廓哥儿,你可是有事要说?”

这罪名若坐实了,她的好日子就当真到头了。她插手陆家之事不过是为女儿,并未深想,没想到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良久,泰兴公主勉力平复,亲自上前,强笑着说今次不过误会一场,让谢思言切莫说出去。

“我即刻去信,让顺天府衙门那边照常办事,决计不会误事。”

泰兴公主见她这般表态了,谢思言仍冷眼看她,僵了须臾,咬了咬牙,道:“这回对陆家多有得罪,我回头便携礼登门,跟陆家太夫人赔礼解释,世子以为何如?”

谢思言道:“公主问我做甚,问问当事者才是要紧。”

泰兴公主这才想起陆家五姑娘尚在锦屏后面,当下请了出来,殷殷看她,盼能作速息事宁人。

陆听溪只是道:“我不过一个小辈,也拿不得主意,今日只是路过,顺道进来只想问个究竟,公主既已决意来寒舍一叙,有何话与祖母说便是。”

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无隙可乘。

泰兴公主挤笑:“正是此理。”

等陆听溪等人离去,高瑜上前,满面忧色看着母亲:“母亲……当真要去给陆家人赔罪?”

母亲那般刚强的人,被人迫着去赔礼还是平生头一遭。

“去,自然要去,”泰兴公主陡然转头,阴恻恻盯着高瑜,“沈惟钦之事就此作罢,京师富贵公子遍地,你嫁谁不好!”

高瑜垂首,并不应声。

往公主府大门去的路上,陆听溪对谢思言申谢,见他不出声,抬头看去,正对上他阴沉的侧脸。

她陡然想起他好似跟她说过,往后不必跟他道谢。可他这回确实帮了忙,在人前总还是要周全礼数的。

“步子快着些,我在涧边等你。”

谢思言低低说罢,正要快步离去,却听身后传来沈惟钦的声音:“表妹如何回府?不如乘我的马车?我自己骑马回去便可。”

陆听溪道了不必,称谢后正要走,却听沈惟钦笑道:“表妹有所不知,我来时为了图方便,搭了世子的马车,但世子许是今日心绪不佳,不大欢迎我。我回程时却不好再叨扰世子,遂着人回去备了车驾来公主府接我。”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少女佳色鮮妍,晶光灼灼,一身蔷薇宝相浅色云雾绡绣腰襦裙,越发显得胸丰腰纤,香肤柔泽。双股玲珑和田白玉镯套在细瘦腕子上,被襦袖遮住大半,玉白娇粉皆映在腕上那一圈水豆腐似的玉肌上,偏少女垂着手,看不真切。

他竟想拽起她一双柔荑仔细端量。

陆听溪惘然,谢思言不是说他要来公主府吗?为何还要半途拐去沈惟钦的府邸?

沈惟钦见少女似不知情,欲细辨其色,却不防被谢思言挡了视线。

谢思言目光凛凛,隐含警告。

他瞧见沈惟钦望陆听溪的眼神,暴戾之气几压不住。

沈惟钦不退不避:“今日还要多谢世子仗义援手。世子言辞泠泠,令人钦佩。”

“尊驾客气,尊驾并非陆家人,其实不必言谢。”

这便是讥他擅揽立场了。

“世子此番也是为我解了围。况且,世子亦非陆家人,今日照样仗义执言,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谢思言总觉沈惟钦的目光时不时寻机往陆听溪身上黏,不欲多留,回身离去。

陆听溪知他这是变相催她,也作辞离开。

少顷,厉枭来禀:“小爷,小的方才使人盯着魏国公世子,但还没寻见时机查看车内情形,就见陆家五姑娘乘了丁家女眷的马车来了公主府。”

沈惟钦蓦地转头:“她是坐着丁家马车来的?”

厉枭笃定应是,倒诧异于小爷为何反问一句。

沈惟钦缓步转过照壁,淡声叮嘱:“出廓玉璧之事查着了便速来报与我知道。”

陆听溪到了先前碰头的山涧旁,未及开言,先对上谢思言莫测的神色。

男人将她逼到石壁的犄角处:“先前不是一概都商定了,为何提前入了公主府?”

陆听溪被他迫着,后背一下子抵到了石壁上:“白薇说想早些归家,我不好总拖着人家,想着早晚都一样,便提早了。”她的视线被他挡了个严实,试了几回,搡他不动,“早与晚有甚区别?事情不是办妥了吗?”

她到公主府的时间比谢思言先前交代的要早了一些。

男人眼眸灼烫,仿似火炽釜沸,陆听溪甫一触上他的目光就被燎了一下,一时竟觉眼前这人热不可近。

“当初是谁说万事皆听我的?”

陆听溪懵住,她怎不记得她说过这话?

少女双眸迷惘,两片唇瓣鲜润如沁了釉的含蜜嫩蕊,微微张启,引人探幽。

不知内里的甘津蜜露是何等销魂滋味。

男人喉结滑动,眸中炎火簇集,大手蓦地攥住她细白的腕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少女仍被他堵着,手腕又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泄了气的球一样蔫儿下来:“好了,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你快放手。我下回严格依你说的办。”

谢思言僵了一下,小姑娘又想到哪里去了?

男人松了手:“你若每回都不照计划行事,我们又何必提早筹划。下回切忌擅自行事,否则我真要罚你的。”

他俯身看她:“罚你多给我画十张画像。”

陆听溪默然,她原本就还欠八张,若是再加十张……要不她干脆寻人给他刻个像,她回头直接拿纸蒙着拓个十几二十张肖像都不成问题。

谢思言与她说,陆老爷子大约再有大半月就能回京,这期间,她需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配合着将陆家与顺昌伯家的婚事推掉,二是安心等待。

他又跟她细细说了推掉顺昌伯府婚事的主意。陆听溪心道,他大约真跟泰兴公主母女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她算算日子,问:“你为何说祖父再大半月就能回京?”

谢思言不答反问:“你说,是否会有人不想让老爷子回来?”

陆听溪瞬时了然,嘴角紧抿。

不想让祖父活着回来的人自然会千方百计阻挠,锦衣卫为免夜长梦多,必是日夜兼程赶路。

陆听溪仰头看他:“那除了安心等待,我还能再做点什么?”

谢思言低头对上少女湛然明眸,似被问住。

杨顺站得远,却也能听得些一二对话。他心道世子哪里是被问住,不过是舍不得让陆姑娘受累涉险。世子派给陆姑娘的都是轻省差事,且这回纵早知那帮贼人手里拿的是伤不了人的假火器,世子仍是再三叮嘱线人务必看顾好陆姑娘。

实是用心良苦。

良久,谢思言道:“浴佛节时,太后会在宫中做法会、舍缘豆,在京的官家女眷届时可入宫共与佛事。”话锋一转,“如今后宫之中宠眷最隆者要属丽嫔。丽嫔出身不高,得晋嫔位后,其父杜建章一路做到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此番带陆老爷子回京的差事便是他管着。”

“丽嫔娘家有一侄女儿,正与礼部侍郎陈同方的儿子议亲。陈同方遣去的媒人将其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实则不过虚词诡说。陈同方那儿子风流成性、性情暴虐,丽嫔对那娘家侄女儿甚为疼爱,如今却被蒙在鼓里。”

陆听溪立时明了。

她对“陈同方”这名字有些印象,之前吕氏耀武扬威时曾说她丈夫的业师就是陈同方。据闻丽嫔是个直性子,但凡知晓陈家有意瞒骗,怕是不砸了陈家不算完。而丽嫔的父亲又管着押送祖父之事……

谢思言道:“陈同方在此时与丽嫔娘家议亲,除却欲攀势头正盛的外戚之家而外,自是另有目的。女人之间应当更有话说,结交丽嫔对陆家亦多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