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红色的带子被他拨得极松,不少药粉落在里面,而被他咬出来的口子上没有一星半点粉末,暖蓬蓬的烛火下圆润的线条起伏收敛,略显青涩。
他年少却不是什么都不懂,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那颗胸膛里的心跟着一起动摇。
乌发逶迤,万疏君下颌微收,眼眸躲闪,贴着脊.骨的手落至细小的鳞片上,小心翼翼将她翻了个面。
碎瓷片刮破皮,有的刺破到肉里,跟血一块凝固住,在白皙的背上看有几许狰狞。
他凝神屏气,□□再洒药,最后用绷带绕起来,只是隔着薄薄的绸缎料子,那只手顿住了,末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全部缠起来。
一面小心翼翼,一面却又因为手抖几次弄错,万疏君咬着唇,腕侧烫灼得厉害,灯光黯淡处依稀可见一二狼狈。
片刻钟后他捂着脸,小声道了句冒犯,满头大汗地去柜子里翻出一件干净衣衫过来。
第65章
万疏君捡起地上的湿衣裳,本是要端到外面洗干净,可走了几步忽有东西砸落在地,声音清脆。
少年循声低头看去,是一对双鱼玉佩。
玉色透白,花纹简朴,落地后分了开来。
他小心拾起原还想拼回去,可试过几次皆无果,想了想先用方巾包起来放在案面上。
门轻轻被合上,屋内唯一一盏灯被万疏君端出去后树上趴着的两个小人便眼前一黑,只是谁也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默默滑下树,原路而返。
宋雅生捏着袖子,手心的汗水擦不尽,闭上眼一头撞上了篱笆桩。杜宜修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心不在焉,于是把人拉着从缝隙间走出去预备带他散散心。
深夜风吹开云絮,林间月光疏疏似雪漏下,两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从草茬走到蘑菇地,柔软的青苔上蚂蚁都跟狗一样大。
蓦地杜宜修止住,后头宋雅生没收住力,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正要嚷嚷几句冷不丁叫他捂住嘴拖到凸起的树根下。
下一秒头上一黑,有人走了过去。
体型缩小后视野变得极为奇幻,两个少年抬起头,但见一人执剑在前,玉簪绾发,月色下身材清瘦高大,躞蹀带上绑着一段红绸,行走间脚步声极轻。
“是我长兄!”
宋雅生一下就辨别出来,霎时间面色惨白。
“那麻烦了。”杜宜修虽然没怎么见过他兄长,但想起乔孜一瞬间就参悟了些许男人的心思,于是道,“你嫂嫂夜不归宿,而你兄长恰好半夜归来,大概是寻妻心切,又怕有野男人欺负他,是故带把剑。”
专削野男人。
“可是……”
宋雅生张着嘴,欲言又止。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别可是了,疏君跟你嫂嫂还在一起,这深山当中两个年级相仿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叫他夫君找过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如今之计,为了你家宅之安宁,疏君之安危,我们兵分两路行事。”
杜宜修拍他后脑勺,将魂叫回来,说了安排后却见宋雅生沉默着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
宋雅生:“我长兄大抵知道的要比我们多得多,如何能阻止他,况且,我是他弟弟,这事本不该隐瞒的。”
“别说的这么为难,兄弟长大了都要分家。你此刻吞吞吐吐的,方才为何不去阻止?”杜宜修仿佛看穿他的心,笑了起来,唇角弧度有几许刻薄。
——
孟潮青踩着树影步履轻缓,他避了乔孜几天,这夜回来本想看一看她,告知出去的方法,只是屋里屋外都不见人影。
候了许久,不知是不是阴灵本体有所影响,情绪受其波动,他竟不耐烦起来。
上一次在她身上留了记号,于是掐指算了方位,却没想到距离这样远。
山中花落无声,雾气蒙蒙,未眠的草虫在身前身后蹦跳,他用悲思剑拨开伸出来的枝叶,抖落的露水打湿衣摆。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腿在往上爬,孟潮青反手拂落,察觉到那股气息又减弱几分,不觉加快脚步。
出师未捷身先死。
被当做小壁虎的宋雅生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冷汗直冒,伸手用力划了几下空气,同时猛地收腹,可依旧被树枝杈卡的严严实实。
该死!
他咬着牙用力捶了几下木杈,但就像是被蛛网捕获的小蚊虫,被困在原地生不如死,只能干瞪着眼生闷气。
……
林中尽头就是一座结实漂亮的小竹屋,孟潮青站在边缘打量过去,而后飘飘然翻过墙头,屋里土地湿软异常,残有水迹。
他不动声色向前,再次掐算了一回乔孜的踪迹,确实是在这里,于是推开正房的门。
屋里已被万疏君收拾过,跟平日比有些许空旷,血腥味淡淡。
内室灯火尽灭,乔孜半躺在床上,神志模糊,下半身鱼尾被放在大水缸中,呼吸浅浅交织在一起,万疏君望了她许久,抵不过涌上来的倦意,趴在一旁疲惫的睡着了。
有人进屋时他甚至都没有察觉。
提剑的青年凤眸低垂着,大抵没想过有这样一幕。
少年尚未完全长开的样貌暴露在眼底,跟长大后比起来,气质十分陌生,指尖压住一段黑发。几寸距离,乔孜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裳,绷带直缠到肚子,尾巴上也有,像是被谁重伤过,只是面色微微红,唇瓣缺水干燥,一只手勾着破烂的袖口。
她变成半人半鱼的样子没有引起孟潮青太多惊诧,只是这两个人又凑在了一起,无论是现实还是这样的幻境,冥冥之中像是缘分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