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的入神,有个声音笑道:“你呆呆地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倒像是那个一动不动的铜仙人。”
阿弦吃惊,定睛看时,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两只眼睛圆溜溜笑吟吟地正打量着自己——
居然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阿弦忙躬身行礼,口称“公主殿下。”
太平却道:“你又在等表哥么?”
阿弦点头。
太平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苦等了,他一时半会儿地出不来呢。”
阿弦道:“这只是职责所在。”
太平笑道:“当个小跟班儿有什么趣味?反正等在这里也是白等,现如今我正要出宫去,你跟我一块儿吧。”
阿弦道:“使不得,周国公出来看不见我是要动怒的。”
太平道:“只说是我把你叫走了就是了,我不信表哥对我也能动怒。”
太平年纪虽小,性情有些娇蛮,而且这不由分说的脾气却跟贺兰敏之有的一比。
阿弦正要推脱,太平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看着还像是个清爽之人,怎么这样啰嗦?表哥若责罚你,我就替你出头,成了么?你快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再找阿黑,大家去崔……”
阿弦不等她说完,便道:“殿下!”
正在拉扯,忽然丹凤门内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道:“是在吵吵嚷嚷什么?”
说话间,是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走了出来,身后不远处站着个身量偏瘦狭的,本驻足相看,忽然看到是太平公主在此,先前那太监忙换了一副笑脸,行礼后道:“殿下不是要出宫么?为何在这里耽搁?”背后那个也走了两步,低头行礼。
太平公主道:“我要带表哥的跟班儿一块,他不肯呢。”
那太监闻听,即刻皱眉对阿弦道:“你如何这样不识抬举,公主看上你,岂不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乖乖儿地听从,竟敢在这里犟嘴道怪的,要是给圣后知道了,你可就要……”
太平一边儿听着,一边儿噗嗤笑道:“我才嫌啰嗦,竟又来了个更啰嗦的,牛公公,你可去吧,别在这里唵唵叫了,我自有法子摆平他。”
那老太监笑道:“是老奴多事了。”退后几步,同那身后者一块儿去了。
两人去后,太平悄悄说道:“你应该不知道吧,这是父皇身边得力的牛公公,他身后那个是御膳房的张公公,手艺是最好的,我最爱吃他做的菜,你答应跟我一块儿出宫,回头我让他做拿手的蒸糖酥酪给你吃如何?”
阿弦哪里愿听她说这些,恨不得她快点走开,又听居然用这般手段,越发无奈,只是摇头。
太平握着她的手腕,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道:“你当真不跟我一块儿?”
阿弦道:“殿下请恕罪,我毕竟是周国公的人。”
太平嚷嚷道:“真是古板,既然如此,改天我把你从表哥那里要过来,让你天天跟着我,看你还怎么推三阻四的!”
阿弦吃了一惊,虽知道太平这多半是负气,但想到后果,仍是心惊肉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平已经哼了声:“我走了。谁稀罕你。”她将头一扭,微微昂首,犹如一只小小而骄傲的孔雀,双眼看天似的去了。
阿弦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远离,眼中却浮现出淡淡地感伤之色。
且说太平出宫,上马车直奔崔府而去。
原来今日她因气闷,便想到来崔府找卢烟年散愁解闷,不料还未下车,就听到崔府门口的家奴道:“回公主殿下,我们少夫人今日去了城郊的伽蓝寺里烧香还愿,并不在家。”
太平一听,格外失望,因方才在丹凤门被阿弦拒绝,心里不高兴起来:“偏偏今日不在家,却叫我去哪里?”
她到底年纪小,兴兴头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去伽蓝寺就是了!”
旁边的侍女闻听,忙阻止:“殿下,使不得,天后曾一再吩咐过,近来长安城里有些不大太平,前儿才出了那个什么飞人头案子呢,咱们还是安稳回宫,改日再来,或者告诉他们等少夫人回来后,让她进宫找殿下如何。”
太平的性情却的确有一部分像贺兰敏之:“不行!”她叫嚷道,“我现在就要出城。今天谁若还敢拒绝我,我就……把他送到府里头喂逢生去。”
身旁之人不敢再多嘴,只得由着这位小公主的性子。
跟随的小太监存了个心眼,一边陪着太平往城外去,一边儿悄悄地使眼色给崔府的人,意思是让赶紧去皇宫报信。
毕竟太平常来常往,崔府这些家奴又都是人精,即刻明白。
在马车离开之后,便忙快马加鞭往宫门而来。
而对阿弦来说,——果然被太平说中了,她在丹凤门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不见敏之露面。
正心焦,便见崔府的家人赶来,翻身下马,对相识的公公道:“劳烦入内通禀,说是公主殿下要出城去伽蓝寺。”
那传话太监也吓了一跳:“什么话?怎么擅自出城?”
家奴苦笑道:“因我们少夫人如今在城外烧香还愿,公主殿下急着要见她,所以执意要出城去。”
传话太监听了,这才匆匆往内报信。
阿弦在旁自然也听得分明,只是不以为意。
崔府的家奴报信完毕正要上马返回,一眼看见阿弦在此,便笑道:“咦,小兄弟,是你。”
阿弦见他还认得自己:“哥哥有礼了。”
那人忙拱手换了个礼,笑道:“我们还正在猜想如何你多日不曾去府上了呢。原来是在这里高就了?”
阿弦道:“惭愧惭愧。”
那家奴看着她,显然竟是满肚子的话要说,奈何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意犹未尽地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