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先得了姜莞交代,房外一直无人前来打扰,在这样的环境中人极容易全神贯注。沈羞语读得又快又认真,看完后依旧心旌摇曳,半晌无法回神。
她沉浸在文字中良久,才慢慢清醒,见姜莞尚在看奏折,她抿了抿嘴,决定先不打扰姜莞。
然而姜莞却几乎是立刻捕捉到她“看完”这一行为,将笔一搁,抱胸问她:“你觉得如何?”
沈羞语头一次被姜莞以这种陌生态度对待,顿时心跳加速。她明白这是姜莞对她的考验,更是慎重对待:“鞭辟入里。这里是京城,在祁国中应当是除安平以外女子身份地位最高的地方。但实际上哪怕是在这里,女子过得依旧很不好。当然这种好是我与安平对比后得出的,或许安平对女子对一视同仁也应当有更进步之处。但京城如此,可见祁国女子地位之低下。要想改变,怕不会如安平改革那样容易。安平城小,但一旦推及至京城乃至整个祁国,阻力必然是巨大的。”
姜莞微微颔首,没说好也不好,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沈羞语指尖死死抠住掌心,她感受到自己心跳得飞快,脑海却十分清明,更是滔滔不绝:“至于阻力来源于何处?那必然是祁国的男人。他们占有千百年来的统治地位,是从女子身上压榨利益的最大受益者。一旦提高女子地位,那就是要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利益。他们必然不会同意。”
第206章她们的长处
沈羞语提及来自于男人的阻挠后,神情十分幽愤。
姜莞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沈羞语一愣,刚刚是有继续要说的话,却因为上头的幽愤话到嘴边一下子忘记了。
姜莞指指她手上的册子,沈羞语顺势垂眸看了一眼册子,才想起自己要继续说的话:“还有,最大的阻力来源于我们女人内部。”
姜莞颔首,示意她继续道来。
沈羞语便喃喃道:“像在安平时你说的那样,因为千百年来便是被欺压的,我们还不清醒,根本未尝过‘平等’的滋味,也就习惯了如今的境况,就像是我们天生该被欺压。”她说到被外力阻挠时还能咬牙切齿,说到内部的问题,便显得茫然。
她是个聪慧的人,自然知道现在的条件有多艰难,而要从根本改变人的思想,又有多不易。
何况改变思想并不是只派人去说教便能成的,安平女子的自我解放的关键正在于一道又一道给予她们实权的政令。
当她们真正掌握权势,可以为自己而活,甚至不用说教,便能觉醒自立的意识。
姜莞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说得很好。”
沈羞语摇头,不敢居功:“不,都是你在册子上写过的,我不过是重复一遍。”
姜莞却笑:“你能从这么多的文字中提炼出要意很了不起,难道你没有发现你有一样很厉害的本事?”
沈羞语发懵:“什么厉害本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以哄我开心,难道不厉害么?”姜莞嬉皮笑脸,很不正经。
“你这人可真是……”沈羞语忍俊不禁。
姜莞便问她:“你肯笑了,你终于不生气了!”可以欺负了。
沈羞语轻哼:“我哪里还敢生气,我若生气你就不同我说话了。”
姜莞煞有其事:“你知道就好!”
沈羞语看她依旧未变,欢喜之余又忍不住心中酸楚:“你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姜莞在心中感叹:“沈羞语实在太善良了。”这么快就原谅了她,还很体谅她起来。
零零九:“所以你可少折腾些她吧。”说是这么说,它倒庆幸自己思想转变。
正是因为没有入宫,让沈羞语去追寻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如今才能这样快乐,依旧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想到原著中沈羞语最后的处境,零零九便是一阵心疼,更加赞同姜莞的做法了。
没人该天生不像人似的活着。
姜莞蹬鼻子上脸:“是很不容易!所以你得帮我!”她实在很可恶,生动形象地演绎出什么叫打蛇随棍上,知道沈羞语心疼她后直接命令起来。
沈羞语小声问:“我要怎么帮你?”
姜莞握上她手:“做祁国的女官!”
“啊?”沈羞语张了张嘴,“刚刚那些,不都是祁国的女官?”
“我要你尽力让每个祁国女子都读书识字。只有认字明白道理,才能清醒得更快。”姜莞说出自己的目的。
沈羞语一愣,很快意识到这是多么重大的任务,下意识就想摇头。她虽然做了安平的山长,却没有信心管理整个祁国的女子教育。
一县与一国,天差地别。在安平城里她主要行教书之责,但若管理一整个祁国,那必然是要负责布置调度,教书其次,她从没做过,没信心做好。
“我怕我做不好。”沈羞语低声道,“这么重大一件事,你要不要换个有经验的人做。”
姜莞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你做得好!”
沈羞语自我否定:“我害怕。”
“如今祁国中没有比你做女山长更有经验的人了。”姜莞肯定她。
沈羞语深吸口气,不由在心中问自己做得到吗。
姜莞命令她:“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以为我在同你商量么?”
沈羞语被她推了这么一把,反倒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是。”
姜莞兴致勃勃地将朱笔拿起,起草圣旨。
沈羞语虽然自小受家中的礼仪教育,但一县之长说到底并不是多大官员,哪怕被选入宫前很是给她恶补了一番宫中礼仪,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却又都忘记了。
姜莞拟旨,她好奇,便贴过去看,真论起来,是不合规矩的。
姜莞看她一眼,也没阻拦或是呵斥她,由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