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放松脊背,不要让凭恕看出来她还醒着,就在宫理精神紧绷到最极点的时候,她感觉平树或者凭恕,坐在了床边上。
然后他用手指特别小心翼翼的拉起她盖着的软毯,缓慢的挪动着,然后躺在了床上。他跟她隔着二十公分的距离,紧紧贴在床边,仿佛有点事儿就准备蹦下床去。
宫理:“……?!”
他怎么睡这儿来了?!
宫理突然意识到,平时平树都是自己按动电钮把沙发变成床,然后从柜子里取出枕头软垫铺好床之后睡下的。而宫理早就习惯平树自己收拾好一切,压根没帮人生地不熟的小平树铺床布置一下,就进屋睡了。
现在的平树当然以为整个车上就这么一张床,再加上她又诓他是夫妻,就也只能装作很自然地躺在这儿。
宫理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继续装睡。
平树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是件好事,如果他想偷跑离开,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宫理也渐渐感觉到,平树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他之后缓缓转过身子来,变成平躺在床上,小腿很开心地在床单上划了划。
宫理仿佛能听见平树幸福的感叹:这床好软呀。
她背对着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软被大半都在她身上,宫理当时盖被子也没想着要给他留,平树就是穿着睡衣抱着胳膊睡觉也没有意见,他躺了好一会儿,似乎身子越来越软,头也放松的偏过去。
宫理听到他呼吸悠长,看来也是累了受伤了,又洗过热水澡,很容易便昏睡过去。他睡觉非常安静,也可能是怕弄醒了她,甚至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
宫理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向他,他头发有些长了,遮挡着睡眼,抱着胳膊把自己蜷成虾子,但对他来说这个动作已经算是放松了。宫理拈着身上软毯的一角,朝他的方向拽了拽,就在宫理将薄软毯放下去的瞬间,平树被软毯的重量惊醒,猛地睁开眼看着她。
他上半身都弓起来,惊魂未定地瞪着点墨一样的眼睛,在昏暗的卧室里看着她——
宫理有点尴尬,她不擅长做这种体谅照顾别人的事,更不擅长承认自己做这种事。
但平树也很快回过神来,他好像是心里被狠狠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嚅嗫道:“……谢谢。”
或许是因为走廊上的夜灯未关,或许是卧室的车窗外,有警戒杆上的红灯在闪烁,微弱的光照进他眼里,就好像他眼睛有点湿润一样。
宫理没忍住,伸手抓了抓他洗完头后没有吹干的黑发,看着细软的头发从她指缝淌过,轻声道:“睡吧。那些坏人不会找到你的。现在的我们,可以把那些人都杀了。”
平树声音里有点浓重的鼻音,他把软毯往上拽了拽,低声道:“嗯。”
宫理也躺下来,俩人平躺着,好像都有点睡不着了,只看着时不时被红灯照亮的天花板。
他犹豫了很久,才道:“……宫理。”
他对她名字的发音有点陌生,似乎在心里叫了好几遍才敢开口。
宫理听着隧道外夹杂着尘埃的风声:“嗯?”
他明显抿了抿嘴唇,才道:“我能抱着你的胳膊吗?”
宫理一下子沉默了。
沉默得太久,平树有些慌了,连忙结巴道:“我我我就是随便说的,也不是、您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
宫理忽然抬起胳膊,搭在了他身上。
平树僵硬了片刻,小心翼翼圈住了她胳膊,然后侧过身来朝着她这边睡,把她手臂抱在怀里。平树穿的睡衣是短袖,他胳膊也是微凉的,细腻的……
平树能感觉得到,凭恕的心也跳得很快,他格外的安静,甚至是比他更想靠近宫理。
宫理却忽然鼻酸。不只是因为现在的小平树。
她会忍不住想,平树其实是很希望被拥抱着的类型,但十二岁的他还说得出口,二十多岁的他已经不会说了。他总是表现出很会照顾别人的样子,却一直没人照顾过他。宫理到现在都不知道,平树是不是还在万城住着那个破出租屋,他自己没有常用的车,每次过来给她收拾房车或送食物,会不会要坐很久的轻轨走很久的路。
她甚至不清楚,现在的平树到底多少岁,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平树会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
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回过头看看平树?
宫理不只希望十二岁的满身疮痍的平树在她旁边,她更希望那个一直陪伴她好久好久的平树也在。如果是她最熟悉的平树就躺在她身侧,她会把手臂钻进他脖颈到床垫之间的缝隙里,她会把脑袋抵在他有点硬的肩窝……
她感觉自己很想平树。
她熟悉的那个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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