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借剑 御井烹香 4306 字 2023-08-18

gu903();天录是紫虚洞照天的人,看得出真人也颇是宠爱,既让他来照看阮慈,那么东华剑的事应该也是知道的,阮慈便不瞒他,随口笑道,“那这一咒我可以不修,我有神物镇压,别人本来也就看不出我的心思。”

天录瞪大眼,道,“却不是这般,青剑虽然是生之大道灵宝,但如今残存有缺,若论威能,只有洞天级数,说到镇定气数,使剑使无法推算,这一点是足以遮蔽洞天真人的灵觉,可对剑使心念的遮盖,没有那般万全无缺的。若是你一辈子不到洞天真人身边,离得远远的也罢了,不在眼前,再加上青剑遮掩,确实是不易查知思绪,可像慈小姐这般,要在上清门中出入,常伴真人身侧的,若不持净心神咒,在修过感应之法的真人身旁,思绪还是会偶然流露些许,被真人感应捕捉。”

阮慈笑容为之一凝,将半个月前的对话仔细回想,头皮不由发炸,她犹抱有一丝侥幸,问道,“那王真人……”

天录眨着眼笑道,“真人修有一门《太上感应篇》,这是道门中能和《天魔无相感应法》相较的无上功法,感应自然过人。”

阮慈哀叫一声,栽倒在床上,双手双腿只是扑腾,叫道,“难怪真人一直喝茶——天录,真人生气的时候是不是总喝茶?呜呜呜……我还在心底说他喝甚么喝……”

她胡言乱语,天录也没听清,只笑道,“甚么?真人生气的时候会喝茶吗?不至于吧,真人和我说话的时候,也常喝茶的。”

他想了一想,渐渐惊慌起来,“这岂不是说我时常惹真人生气?!慈小姐,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阮慈已是无语,看了天录一会,摇头道,“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天录又安下心来,笑道,“那便好,那么慈小姐要学净心咒吗?还是光风霁月,便是思绪泄漏了也是无妨?”

若说她是被掌门塞过去的,王真人不得不教,这天录背地里的人脉,真不知是有多硬,才会被王真人收为随身童子。阮慈瞟了天录一眼,他依旧一无所觉,还是很热情地教阮慈怎么净心持念。

这净心神咒,所有修道人都要修行,自然难不到哪儿去,阮慈在持咒上也极有天赋,一学便会了,这大概是因为她人生前十几年一直在琢磨那清净避尘经,现在回头来看,那本经书只是教了一个清净避尘咒,落到木符之上,便是清净避尘符,只要是开脉后稍经修炼,什么臭鱼烂虾的修士都可以画得,半点都不稀奇。而宋国之中,那无数美质良材无不争相修行,站在修士角度看,真可谓是荒唐可怜,也难怪柳寄子直说可惜。

学会净心咒之后,又学了净口咒,这净口咒是让口中所吐言语尽量避开因果,也让己身真名得到防护。天录道,“言语有灵,道祖言出法随,便是洞天老祖,也有许多有此神通。净口咒便是在修士说出口的语言上多添一重保护,让这些话不要轻易触动旁人的感应,又或者是天地间的因果勾连。此外,还能防护自己的真名,不让人转述,最简单的道理,我现在告诉你,我叫王天录,你试着转述给仆僮听。”

阮慈果然叫来栗姬,指着天录道,“这是,这是……”

她重复几次,只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让她说不出口,只能勉强道,“这是天录小哥,以后要常来走动,你们也认识一下。”

把栗姬打发走了,天录道,“这便是净口咒的力量,毕竟真名乃是一个修士最根本的代表,自你出生落草,父母便会给你起一名字,有了名字,才算和这天地元气有了沟通,算是你真正来到了这世上。若是没有名字,就如同那些乡野妖修,在没有名字以前,哪个不是懵懵懂懂,神智未开?”

“一旦知道真名,对于有神通的修士来说,便如同是掌握了你的性命甚至是魂灵。宗门玉册为什么是道统重宝?正是因为玉册之上记载了弟子的真名,掌门一笔所过,可以污秽名讳,若是神通到了,一笔之下,你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名字了。像是当年,谢……”

他年纪虽幼,性子也十分青涩,但见闻却是十分广博,对宗门密事似乎也是如数家珍,阮慈瞪大眼睛,听得正是入神,天录又不往下说了,阮慈几经磨缠,天录才道,“我只能说,若不是名讳被污,以谢孽的天资,早该迈入洞天,绝不会困于元婴无法进阶。她和真人几乎是同时入门……哎哟!”

说到这里,忍不住痛声惨呼,自怨自艾,“我怎么又说漏嘴了!”

阮慈眸光流转,一瞬间已想到许多,这王真人虽然辈分高,是谢燕还的小师叔,但入门时间似乎并没有很长,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数万岁的老妖怪。

见天录一双大眼湿漉漉的,也不忍欺负太过,便不再套话——虽然原来也没套,全是他自己说的。岔开话题,问道,“所以之前在灵谷峰,冯执事想起我没有开脉,家中长辈也没有特意为我设咒,便没有和我互通姓名,便是因此么?”

“正是,”天录松了口气,见阮慈没有追问,也对她颇为感激,不由冲她感激一笑,方才续道,“因真名如此重要,修道人多数都是通个道号、别名,又或是小名,也有称姓而不名的。尤其是我们中央洲,没有护洲大阵,魔门来去自如,便是有咒法遮护,也不愿将真名通传在外。也就是门内师兄妹,又或是投缘朋友之间,这才互通姓名。”

他又有些腼腆地一笑,“一会慈小姐学会净口咒,把名字告诉我,我们便是朋友了。”

似这般怯然纯善的小少年,实在是可爱得紧,但阮慈却无心喊萌,想起旧年一桩往事,心跳得极快,抿了抿唇,问道,“在咒法遮护之下,交换个姓名,就已是好朋友了,那……那若是不曾持咒,交换姓名呢?”

天录笑道,“那自然是父母子女、夫妻兄妹之亲了,这种因缘结缔,极是深远,一俟成立,当即便有感应的。我们中央洲修士结亲,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交换名帖,那装着名帖的宝盒都是机关重重,就是怕被有心人夺去之后,生出无穷是非因果来。”

他性子迟钝,过了一会,细看阮慈脸色,小心地问,“慈小姐……该不会和人换了姓名罢?”

阮慈强笑道,“没有,我只是——想到还是凡人的时候,有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一时心中有些不宁。”

天录也松了口气,笑道,“这倒是无妨的,你开脉修行之后,只需时时持念净口咒,因果感应之中,自会抹去凡俗记载,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仙人传说中,都有这样的故事,说是某人入山修仙之后,名册中姓名空载,旧时乡友分明记得有这一人,但却忘了名字,族谱官册也是无载姓名,便是因此了。”

他也分不出阮慈所说是真话还是假话,只当阮慈说的全是真的,一语揭过,又教阮慈念诵此咒,阮慈也是一学便会,将这十六字真言翻来覆去、咬牙切齿,当即就念诵了一百多遍,天录直叫够了,“一天一两遍也就足够,多了也不会更加起效的。”

他怯生生地和阮慈通了姓名,将‘阮慈’二字翻来覆去,念了数遍,露齿笑道,“慈小姐的名字很动听。”

饶是阮慈心念瞿昙越,烦躁不堪,也不禁举手捏了捏天录脑袋上的发髻,天录举手护住头,又教她余下两咒,护身咒护持体肤,让修士比常人更不容易受伤,除此之外,还能遮盖周身气炁,比如阮慈头顶的玉池虚影,随便一个人打开眼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学会护身咒之后,便可把气炁收敛起来,别人开眼观势的时候,还能看到她这个人,但却看不到她头顶的虚影了。

此咒大多数修士也都是时常念诵,毕竟若非如此,修为到了甚么阶段,根底如何,别人都是一看便知。遮护之后,便和天录一般,阮慈只能凭借经验和眼力来判断修为。目前只知道在筑基之上,其余的就说不清楚了。

“听说茂宗那里,有时候也办些品丹大会,将修士聚起,各观其顶上图景,品鉴内景,各定等级,以为奖赏。不过我们盛宗很少作弄这些闲戏,大概是弟子们都不太喜欢,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何须强行分一时高下?”天录笑道,他对阮慈头顶那亩小湖似乎也很是淡然。

阮慈这种需要遮掩的身份,所有风头自然和她无缘,闻言也不在意,又学了个净天地神咒,这一咒是抚平灵气,以便吸摄之用。若是去到灵华乱卷之处,也要仰仗此咒护身,至此四大根本咒算是都学会了,又教阮慈将咒文写在符纸上,这就是四大根本符。“符咒本来互为表里,慈小姐可将这些符咒赐给仆从,让他们护持自身所用,尤其是这净口符,最好贴身佩戴,失去效用便请新符,否则他们的名字失于护持,没准对你也有妨碍。”

阮慈这才知道,要当好门户之主也有许多事要做,也难怪众修往往给门人传法,不然这些琐事都要她来安排,也是耽误正修。

她受幼时经历影响,对制符很有兴趣,正是调了朱砂,和天录说说笑笑,举笔要往符纸上落去时,却是耳根一动,听到阵外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中被撞了一般,接下来稀里哗啦一阵大响,仿佛有无数零碎从空中下落,阮慈和天录面面相觑,均感迷惑。阮慈正要说话,天录突然跳了起来,叫道,“啊呀!我的车!”

说着,便旋风般冲了出去,阮慈追之无及,要跟着,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手忙脚乱,从乾坤囊中抓出玉璧佩好,这才跟着天录,冲了出去。

第46章南蛮野女

“哎哟,我的车!”

无名小山上方,娇甜嗓音响起,一名少女推开车窗,有些痛心地喊道,“轮子都掉了!”

她令车夫将飞车降下,皱眉向天录娇声道,“便是你不好好收起车驾么?横亘在半空中,叫人如何避得过去?不行,我这车轮子要你来赔!”

她乘了一辆紫晶飞车,车身繁星点点,一望即知,十分珍贵坚牢,天录呆呆地站在山头,望向远方密林——他的青玉乘舆并未张开禁制,被紫晶飞车一撞,已是全碎了,碎片从空中落下,全掉进了林子里。

他生得讨喜,如今一副六神无主的可怜模样,少女看了也觉得有几分可怜,抿了抿嘴,却仍道,“喂!你说话呀!难道站着装傻,便能把此事揭过么?”

阮慈虽然出来得晚,但一见于此,哪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中颇是不忿,扬眉正要上前,却被门前何僮拉住,细声道,“小姐,小郎君是紫虚洞照天门下,有什么事,自然有紫虚真人做主……”

他言下之意很是明白,这天空如此阔大,青玉乘舆孤零零停在空中,老远看到,上下左右有什么不能绕过的?这一行人分明是故意来寻衅的,此事料难善了,而且很可能是冲着阮慈来的。不如便让天录去应付,天录眼下受些委屈,也并不要紧,无非被说上几句怪话,真要被讹上了,只管往紫虚洞照天逃回去,王真人麾下自有元婴、金丹弟子,难道还真能说亏了理去?阮慈出面,正中对方下怀,反而不美。

阮慈如何想不到这些?但看天录站在当地,单薄的肩头微微发颤,知道他实在心中毫无丘壑,应付不了这寻衅恶意,而且她知道得比何僮还多一些,微微摆摆手,并不理会何僮劝说,走上前笑道,“有意思,别人说我是南株洲来的,没见过中央洲的世面,我确实是没见过,这中央洲盛宗真的甚么都比旁的地方好,便连碰瓷也比南株洲要更霸道一些。”

她口舌便给,幼时连阮容也不能和她拌嘴,每辩均输,这句话说得也是刻薄,那少女涨红了脸,拍窗叫道,“喂!你什么意思!——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也敢和我这般说话?”

阮慈恼她欺负天录,微笑道,“我姓倪,叫倪孃青,你可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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