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澜负手立在一旁,表情不见丝毫波澜。
不多时,皇后和皇帝驾先后到永安宫,敬妃忧心忡忡地让座位请人看茶。
“没人小心得过你,”皇帝瞥了魏澜一眼,“事情究竟如何,说吧。"
“这种生漆,就抹在弘文馆皇子温书所用的桌案上。”
这回不说敬妃,连皇后也是吃了一惊。
皇帝饮一口茶,看向魏澜,“生漆抹在桌案上,几日的工夫就晾干了,你如何得知是人为涂抹的?又是何人有滔天的本事潜入宫中,对皇子做这些事?”
魏澜淡淡道出一个名字:“太子太傅,晏明轩。”
“不可能!”不等皇帝说话,皇后先反驳道。晏明轩是她父亲举荐入宫教习皇子,若是有甚么计策她不可能不了解。更何况就算做甚么手脚也根本不会选在弘文馆,她的泽儿每日可也要在那里听课。
魏澜躬身行一礼,并不答话。
皇帝阴晦地看了眼皇后,皇后与皇帝的目光接触,心里猛地一跳,再不多言。
魏澜心知皇帝心中疑窦已生,剩下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了。
“小的也是偶然发现太傅大人接触的一物上头有生漆,如此顺藤摸瓜,才查到太傅身上。”
皇帝听见他的自称,先皱眉道:“你与旁的宫人不同,与朕之间君臣相称即可。”
皇后疑惑:“魏大人手里如何能有太傅大人的东西?”
魏澜看向皇后,先行一礼,而后才淡淡道:“太傅大人曾借着出入宫廷教习的间隙,过来内务府,送臣的对食一箱穿用。”
“到底是太傅一片心意,收了也就罢了。”魏澜无视皇帝探究的眼神,继续道:“只是挽心穿上太傅送来的衣料,身上起疹子红肿,症状与二皇子现在异曲同工。”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不言而喻。
皇帝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来人,传朕口谕,请太傅晏明轩入宫。”
魏澜直到傍晚才回。
往常这个时间,宁晚心已经歇下,今天不知是何情况,屋内烛光都还亮着。
魏澜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宁晚心对着一匹布料发呆。
那布料银丝挑绣祥云暗纹,正是晏明轩先前送来的那匹。
宁晚心听见他进来,没有动,甚至没睁开眼。
她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你的计划里,也包括我,对不对?”
第26章心迹他舍不得。
宁晚心声音喑哑,细听之下还能听出她在微微发着抖。
“你知道了?”魏澜没多意外,他顿了顿,平静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漱口。
“魏澜。”宁晚心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
她两手交叠,端妍坐着,眼睛里带着一点儿难过地看着他轻声道:“我在你面前撒娇痴缠,但这不代表我真是傻子。”
“对。”魏澜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干脆说道:“打从瞧见晏明轩那天起,杂家就在布这个局。”
他这般利落地承认,宁晚心反倒是一怔。
两人隔着一张桌案对视片刻,又各自转开视线,明明坐得那般近,却怀着各自的心思。
宁晚心沉默半晌,突然又笑了下,叹道:“差点又被你骗过去。”
魏澜方饮一口茶,闻言不解地看着她。
“你让人找生漆,带走明……晏明轩送来的那箱子东西,再结合宫人们说的,二皇子害病,身上起红肿,我脑子再笨,也该想到了,而且,”宁晚心说到这里,似乎觉着很有意思,竟然又笑了一下,“若非是你授意,这些事情怎么敢有人说到我耳朵边上?”
那两个宫人在窗外嘀嘀咕咕正巧被她听见,不消如何费力她就把这些联系在一起,推测出了大致的前因后果,但是那会儿,她就觉着其间夹杂着一丝怪异。
直到方才见了魏澜,其间关窍才贯通。宁晚心问他:“如若我没猜错的话,我原本也该病成二皇子那般的吧?”
魏澜撩起眼皮瞥她一眼。
她猜的不错。皇帝多疑,未见宁晚心病症,是不会轻易相信魏澜的说辞的。一开始魏澜的打算也确实是让宁晚心也真的“病”那么一场,死是不一定会死的,遭罪确是一定的。
但是拖了又拖,宁晚心睡得那么熟,他当时想,还是别吵醒她了。
所以他兜了一圈,临时改了月前太医那边给宁晚心看诊的记录,挑拨敬妃对皇后心生怀疑,圆活了晏明轩这条线,由不得皇帝不信。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多圈,多费这许多力气,也不过就是为了……
“为甚么绕来绕去,撇开了我呢?”宁晚心两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盈着光亮的一双眼睛盯在魏澜脸上。
“为甚么?”魏澜不与她对视,瞧着烛火边上扑光的飞蛾,淡淡道:“杂家以为你知道的。”
宁晚心盯着他生得近乎完美的侧脸,闻言心头猛地跳起来。她从来时运都不错,这次却连猜都不敢猜。她不敢念自己的心事得偿所愿,因为从认识魏澜之后,她连竹篮打水的失落都承受不起。
“这些年,杂家早就习惯了想要甚么,就得用更多的东西去换。本就孑然一身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没甚么不能舍弃的。原以为你也没甚不同。”
魏澜神色仍然恹恹,眼神里却仿佛多了一点东西。
“用你做椽子,本是杂家眼下最方便,且最得宜的计策。失去的最少,获得的怀疑亦最少。你想的原也不错,杂家是打算舍弃你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