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卡打不打职业,是他个人的事儿。毕竟人家那个学校也是拿得出手的,以他的情况放弃学业打职业,长久来看不见得多好。
而嘉宝打游戏打得菜、做主播比一部分职业选手赚得多,的确遭人眼红,可那也是他的本事,观众粉丝愿意捧场维护他。
人家赚钱揽流量,看对眼了才顺便谈个恋爱。起码是公开了在谈,没隐瞒没欺骗没出乱七八糟的新闻,有空了给粉丝秀秀恩爱,没空那就鸽直播忙学习,这得是多少人都羡慕的生活啊!
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能给一些人想的复杂又龌龊?
马思卡想不通,嘉慈也想不通,但这会儿,他还有更加想不通的事情:
好好的一孩子,一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长大,前不久才过完十七岁周岁的生日,突然被告知:哎,你可不知道吧?你爸妈不是你爸妈,你亲弟弟也不是你亲弟弟,你户口本身份证上面写的“嘉慈”这个名字呀,并不是登记时写错了改不过来,而是本就姓嘉名慈……
嘉慈大冬天里在常温的屋子里被一通电话冻得都大脑一片空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不懂。可在短短一天之内,却被迫全部接收。
一个小城市里飞出来的凤凰,和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上演着中国现代版的《灰姑娘》,可不同的是,有人无名无分跟了二十年,又像祝英台追随梁山伯那样化蝶同去。
嘉慈没有享受过来自真正父母的爱,在毫无征兆的一个冬日里,无悲无喜的被接受了他们刚刚才存在、又已经离开的事实。
嘉慈没有和真正的父母生活、相处过,在此之前,更没有受到过来自他们的关爱。
当他穿着下意识换上的黑色呢大衣,以一种极其不相融合的气质去到奠堂,见到了前所未有多关注又陌生的面孔时,嘉慈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甚至很不合时宜的想:
如果有朝一日周家夫妇过世,自己或许能哭出来。
有个老人深深的凝视着嘉慈,透过他像在看另一个人。
嘉慈猜到了他的身份,却没有贸贸然打招呼,那个面孔,只是看过一眼黑白照就足够印在心里。血缘关系神奇的维系着三代人面貌上的共同点,并且能让他们触摸到那股冥冥之中的感应……
那天,嘉慈回到公寓就开始发低烧。
他恍惚之间,好像从脑海的深处挖出了三岁之前的回忆:
年轻很多的周母和周父吵完架,通常都是含泪坐在床边叠衣服做整理,嘴里不住的埋怨“你妹妹……”“她……”如何如何。男人从来都很嘴笨,直到女人发泄完情绪,这才拍着她的肩膀当做安慰,周母尚未消气,推开他,给奶瓶里装上温水,又塞到半醒半睡的小嘉慈嘴里……
是了,小孩子的忘性大,可同时记性又很好。
想记住的东西可以记得很牢固,不在乎的事情转眼就能抛之脑后。
一张边缘泛黄模糊的照片,被融化掉的糖浆糊住,让嘉慈拿来塞住爬上花坛里搬运食物的蚂蚁,再后来,下雨了,照片浸泡在积水里与泥沙融为一体,成了一个不需要扔进垃圾桶也不会被大人说“乱丢东西”的垃圾。
雨夹着雪打在窗上,隔着玻璃,隐隐听得到外面呼啸的风声。嘉慈看到半个小时前马思卡发来的消息,问他考完之后要不要早点回家。
嘉慈拨回去,马思卡几乎是秒接通。
“嘉宝刚刚是不是睡着啦?”
“嗯……”
马思卡笑声一如既往有些低沉,“外面是不是下雨啦?明天多穿点出门,帽子和围巾都要戴,听见没?”嘉宝也不是爱丢三落四,他是嫌麻烦,所以马思卡时不时要提醒一下。
嘉慈瓮瓮的应了,又卷进被子里。
他不知道怎么和马思卡开口说这事,但憋在心里的确也不舒服,闭上眼睛就是那两张黑白照片,和老人那双怀念又深深遗憾的眼睛……
隔着电话,马思卡只能察觉小男朋友情绪低落。
“今天白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马思卡耐心的问,往往嘉慈稍稍的自我挣扎一会儿,都会选择倾吐,“说给哥哥听听,说出来就不烦了。”
嘉慈几度挣扎,还是没开口。
喝了点温水,困意又上来了,回话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睡过去,语音那头马思卡听着嘉宝平稳的呼吸声,过了一会才挂断。
这事重新被提起是临放假前,嘉慈被那边的人问起,要不要回“家里”过年,他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更没有任何准备,就算和周家因为之前出柜的事情还僵硬着,嘉慈也并不是无处可去……
马思卡迫不及待的过来接男朋友回家过年,和前脚离开的人打了个照面。
一群人在电梯间碰上,说不出谁更尴尬。
反正尴尬的人不会是马思卡,他搂着嘉慈,牵着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还打探的望了一眼对方,示意嘉慈:这人是谁啊?
嘉慈也是才回来,没想过三波人撞到一起。
电梯上升,回到家里,他用最简洁的措辞大概和马思卡描述了一个和他有关、又似乎没有关系的故事,总而言之概括起来,结果就是:爸妈不是亲爸妈,但有没有亲爸妈似乎也不重要了,因为人都去了。要说失去了什么,大概就是什么都无了。至于得到了什么,或许是成年之后新增神奇新闻素材之“一夜之间继承X亿遗产”……
这进展快到才刚刚起了头就八百倍速走向结尾!
马思卡都懵了一下,甚至说不出“节哀”两个字……
嘉慈给他倒了杯热水,“这事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指的是周家父母,周励昕过年不回家,气正没处发泄呢,没准现在还等着嘉慈过不下去回家服软道歉,这一出简直和绕口令似的:他们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可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变成了他们自己不知道并且依然以为你不知道。
“那你告诉他们吗?”
嘉慈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淡淡的:“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提起过的人,如今都没了,更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马思卡深深叹气:“不提就不提吧!”
他更想说,这事儿本身没什么好伤心的,出生不是嘉慈自己可以决定的,而养育之情更是周家夫妻给的,尽管他们最初可能并不那么乐意,但也和这对出现即离开的亲身父母没有关系。何况嘉家这些年不闻不问,就算给予补偿也是嘉慈应得的。嘉慈既没有必要声嘶力竭的感到难过,更没有必要多么感恩戴德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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