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事常,即便是尊贵如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朱寿觉得,回了宫就没一件让他顺心的事。
他的禁卫军,本是由心腹文宜掌控着的,想要何时出入皇宫,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是,当他带着文宜离宫七八个月,大权旁落,统领之权竟然落到了崔元手中。
他觉得,这个鬼主意肯定是那些内阁大臣提出来的,故意为难他。
若是换了旁人,他立刻就把大权给收回来了,可是这个崔元有些难办。
别看他年龄不大,只比他长了十三岁,但是辈分大啊,娶了他二姑姑永康公主,真较起真来,他还得喊他一声姑父。
这家伙讨厌得很,他去哪儿都紧紧跟着,寸步不离,就怕他一转身又溜出宫了,偏偏挂着一副笑脸,还真不好对他发火,传出去一个不孝的骂名,他可担待不起。
他平时顶个虚职,养尊处优惯了的,腰上养了一圈肥肉,跟在朱寿身后跑了片刻,便虚汗连连,上气不接下气了。
朱寿无奈道,“姑父,要不朕叫人给您搬把椅子歇歇?”
别总跟着他成不?
崔元擦了擦额角的汗,“臣无碍,圣上身系社稷安危,不可有半分差池。”
“朕出宫,也是为了社稷安危。”不然谁将那鞑靼小王子打跑呀?
崔元义正言辞道,“圣上待在宫里,才能保社稷永固。皇室子嗣单薄,万一出了事,大明岌岌危矣。”
“怕什么?朕在宫外结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小家伙,他手底下的火器营可厉害了,有太祖神机营的遗风,连小王子都称呼他是狼王!”
崔元用衣袖当做扇子,扇了扇,可不信他那不靠谱的外甥的吹嘘。
“刀枪无眼,战场上哪有什么常胜的将军。您若是有个子嗣,臣也不必那么担心您啦!”
言下之意,你要是有儿子,他才懒得管你这个熊孩子呢!
朱寿真心觉得,跟他沟通有障碍,背过双手,转身就走。
崔元赶忙迈着步子追了上去,“圣上,您去哪儿呀?慢些,等等臣啊!”
“朕给您生儿子去!”
崔元见他走的方向是去坤宁宫的,心中一喜,这个熊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这种事,他这个姑父凑合进入就不美了,立刻停下了脚步,露出了老怀安慰的笑容来。
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重檐庑殿顶上覆着代表了至尊无上的黄色琉璃瓦,在日光下反射着强光,叫人不敢直视。
跨过门槛,一阵幽香扑面而来,他上次见过的那些奇花异草,因为过了时节,全被无情地拔了,换上了应季的春兰,而且还是春兰中名贵的逸品。
若是换做了小无羡,见了这些极品兰花,怕是要摸索着下巴,打算将它们全摘了,做成清露吧!
想到这儿,朱寿不觉勾起了唇角,笑了起来。他还沉浸在美好的思绪中,被一声惊呼给拉回了现实。
“是圣上!圣上来了!”
一个冒冒失失的宫女,差点跌了一跤,急冲冲地往殿内跑去。
朱寿顿时失了兴致,慢慢地踱着步子,好给宫内的人充足的准备时间,省得再闹出什么失礼的事来。
朱寿都快到了槅扇门前,方才见到盛装打扮的皇后领着一群宫女姗姗来迟。
“臣妾拜见圣上,圣上万福。”
朱寿点了点头,跨过门槛,继续往屋内走去。
宫内的每一件摆设,都是皇城中最好最金贵的。墙角摆的是玉八出戟方觚,点香用的是玉雕花双龙炉,泡茶用的是玉卧莲云龙柄执壶,就连文房用的笔杆、笔架、砚台、水洗等等,均是用美玉雕琢而成的。
可是朱寿却是觉得,那些粗犷而厚重玉器,将整个宫殿装点成雪洞一般,冰凉凉的,即便烧着灼热的地龙,仍叫他直打哆嗦。
他在桌边坐下,见皇后依旧在门外跪着,不悦地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啊?
一定得让他开口喊“平身”,她才愿意爬起来吗?
朱寿懒得开口,给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顿时心领神会,躬身来到皇后身边,恭敬道,“皇后请起。”
皇后颔首垂眸,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圣上无旨,臣妾不敢起身。”
朱寿真是觉得可笑,她是哪来的自信,敢向他拿乔?
“既然皇后不想起身,就继续跪着吧!”
皇后被他这么一句话,噎得心里发酸,眼眶顿时湿润了,依旧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她转向了朱寿所坐的位置,开口道,“圣上前番出宫,至社稷安危于不顾,臣妾恳请圣上,上以社稷为重,下以苍生在念,毋以荒游为乐,开经筵,还边兵,革宫市,省工作,减织造,则天下幸甚矣!”
朱寿冷冷一笑,“皇后居然也懂政事。”
“此乃臣妾的肺腑之言。”
什么肺腑之言,不就是将杨廷和几年前提的重新说了一遍吗?
开经筵?
张口孔孟,闭口程朱,能够改善吏治,充盈国库吗?殊不知那些贪污受贿的,哪个学的不是孔孟之道,程朱之学?
张口仁义,闭口道德,能够教化蛮夷,驱走鞑虏吗?简直就是自欺欺人,拳头底下才能见真章!
还边兵?
若是当年听了杨廷和的,缩减了边兵,这次他连六万士兵都凑不到,拿什么来抵御鞑虏的侵略?是任由边疆百姓自生自灭,还是任由鞑虏畅通无阻?
gu903();革宫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