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掌心柔软,如玉石的触感一般温润。谢朝兮想起在洞穴之中被她要求改口称呼她的名姓之时,已然十分慌乱,这会换了个更显亲昵的称呼,他愈发觉得难以开口起来。
盯着那双盛了霜雪的眼睫,他的喉间滚动几次,才少许有了一些底气:“芝……芝芝。”
虞芝满意地捏了捏他的手,夸赞道:“这可比师姐好听得多。”
说完,她便准备绕过这不平之处,寻条出路,却注意到一片黑色的衣角被埋在雪中。
掌心微扬,眼前地面的积雪被灵力击得纷飞,迷住两人的视线。脚下出现的正是一具尸身,尸体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几乎冻成了一座冰雕,也令他仍未腐烂,尚能辨认清楚容貌。
“原来是他。”虞芝扫了一眼,是那个被她砍断了手的虹霓山庄弟子。
想到什么,她对谢朝兮道:“你果真没有将他们埋了。”
纵然不觉得谢朝兮会撒谎骗她,但这人竟然真的将陌生人的尸身留在这样的地方,着实令她有些惊讶。
“师……芝芝。”他显然还未适应这个称谓,说出来有些停顿,“你是最要紧的。”
“哦?”虞芝拉长了尾音,美目扬起,眼睫之上的霜雪融去,将之润湿。
如蝶翼振翅般,眼尾的红色小痣愈发勾人,她的声音里带上几分伤心:“我还以为,只有我是要紧的。”
最要紧的,和唯一要紧的,仍是差了不少呢。
谢朝兮唇瓣抿起,怔了怔:“会的。”
会是的。
他此刻亦不敢确定虞芝是否会是那唯一要紧的人,可若她不是的话,他心中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她一般重要的存在了。
他曾经见不得人痛苦,见不得人受伤,见不得人丧命,见不得人曝尸荒野。可到了如今,这一切他似是都见过、听过、感受过。
心中有无数杆称,度量着过往的一切,但到了最后,所有的称都无可置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
他想,对于此时此刻的他而言,唯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眼前人的苦痛悲伤。
他不愿再做下任何一件令她不快的事,不愿这张脸上露出除了笑容之外的任何神情,他愿意为之俯首、将之奉若神明。
于是他与身边人十指紧扣,朝着漫天的大雪走去,留下两排并肩同行的脚印。
第38章他是我的道侣。
几乎是在秘境之中走了个遍,虞芝才终于肯定,与他们一同进来的那些修士都已不在了。
若不是死了,那就是已经走了。
他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座雪山脚下。
地宫内没有所谓的传承,连海也瞧着像是已经死了。这一路除了又往储物玉佩之中塞了一些奇特的灵植之外,虞芝可谓一无所获。
大雪纷飞,不见日光。
虞芝一袭红衣,立在这大片雪地之中,傲然得像是一簇盛放的花。
她冰凉的手指贴上谢朝兮的后颈:“你说,他们会不会都死了?”
即便有灵力护体,猝不及防的温度仍是让他微微一颤。谢朝兮垂眸,将她的手从颈后取下,握在掌心,用温热的躯体将之捂暖:“不知我们在那场梦境中滞留多少时日,想必他们已被宗门接出秘境。”
虞芝任由他动作:“若是死了那么多人,你岂不是该伤心了?”
伤心没能救下他们,伤心自己躲在了梦境里头。
她望着眼前茫茫渺渺的雪山,幽声道:“我这身衣裳名为美人祭。选了它来此,就没打算让那些人活着回去。”
只是造化弄人,她为了这九转仙莲跳下山巅,又在洞穴中被困得不知年月,一切安排都被拨乱。
好在不论如何,这花最终还是到了她的手中。
“看样子你是没有机会表忠心了。”虞芝偏头看他,提醒着他那几句愿意为了她杀人的话。
谢朝兮以为虞芝仍是不愿信他,道:“答应的,我都会做到。”
听他这般说,虞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聊这些,而是道:“白弋秘境由万剑宗掌控进出,但既然空无一人,大抵是这些修士已然历练完成。”
她将那株九转仙莲拿在手中,指尖轻轻拨动它的花瓣。
左右此地无人,也不怕被抢,她如同在路边随手摘下的一朵花般,不时想要插进发间,偶尔又想别在腰际。
“传闻上古时期,此秘境能连通各界,而这雪山……”虞芝抬眸,那顶上的雪白尖端直冲云霄,与天际的云融为一体,柔软纯净,是幅难得一见的美景。
皑皑白雪覆盖住的地面上隐约可见几道纹路。虞芝双眸一凛,俯身细看。
“把这上头的雪扫开。”
谢朝兮一挥衣袖,灵力随之而出,将这层雪吹向两侧,露出藏在下方的痕迹。
是两处不算太大的阵法纹路。
两方都是用漆黑的材质绘成,被积雪覆盖住的地方还有灵石的碎末,虞芝猜测这是曾经用来为阵法提供灵气的灵石。但时过境迁,灵气消散,阵法也变得毫无作用起来。
虞芝一眼便认出这是传送阵。但这两处阵法年久失修,又缺了阵眼,用起来也不知晓会通往何方,想来只能择一而用。
左边这处阵法呈方形,四面棱角分明,纹路简单干净;右边的则呈圆形,纹路复杂,好几处的走势连虞芝也从未见过。
“选左边,还是右边呢?”她似是询问,脸上却不见一丝苦恼。
它们通向何处无法预知,但毕竟是上古秘境之中的传送阵,修真界各洲变迁,想来传送地点已有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