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谢朝兮听不下去这话,唇覆了上去,自欺欺人一般,堵住那些带来无尽绝望的话语。

“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在唇齿之间传来,“芝芝,你注定会救我,而我注定会爱上你。”

若是换了一个人出现在太清宗的外门之前,他不会随那人而去,更不会捧出一颗真心。唯有她,唯有她恰逢其时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唯有她如坐高台一般朝他递来云梯,唯有那身心都为之战栗的感受,唯有这些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再重来千遍万遍,这一切也不会改变。

他见到了她,而她救了他。

“往事既定,便由不得我们后悔。”他带着虞芝的手,握紧绸缎,就要朝心口刺下。

不偏不倚,没有留力,当真要命丧当场。

虞芝拍开他的手,浸满鲜血的绸缎随之飘落在床榻边缘。

“你疯了?”

“我早疯了。”他垂落的发丝散在肩头,眼尾泛着红,赤.裸的身躯之上伤痕遍布,指甲的刮痕与血痕交迭,脆弱又癫狂。

他的声音压抑:“我早疯了。芝芝,别再将我当成之前的我了,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有如今的结局。”

虞芝的身上同样沾满了他的血。发丝纠缠,两人如深渊恶鬼一般,互相对望。

她静静看了谢朝兮许久,才说道:“可我从不信命中注定。在遇到你之前,我便从未信过。”

说完,她不再看谢朝兮,转身朝里闭上了双眸。

疲惫感从不止息地攀上她的身躯。自与谢朝兮重逢起,她便再也没松下过心神。体力与精力的耗费令她心中绷紧的弦一圈圈旋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谢朝兮沉默许久,挺直着脊背坐在床榻之上,终是抬手施法,将濡湿的、沾满血渍的被褥弄得干净清爽,又将薄被盖在虞芝的身上,为她拦下地宫之中的阴寒。

他身上的伤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止住了血。点点金光从伤口处涌出,一寸寸修复着破损的肌肤。疼痛令他清醒,新生的血肉泛着痒,也长得飞快。

等到痛苦褪去,他才在虞芝身侧躺下。冰凉的胸膛紧紧贴着虞芝的后背,严丝合缝,暖意在两人之间传递。起伏的跳动穿过皮肉,到了另一颗心上,平缓又漫长,像永无尽头。

他并未得寸进尺,而是安静地躺在虞芝身边,面庞埋在她的乌黑秀发之中,嗅闻着熟悉的甜香。

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躯不再如之前那般时刻绷紧,而是渐渐松懈下来,环住了那个追逐了无尽日夜的人,攥紧了这绝境之中千辛万苦窥见的一线天光。

第81章是我想被你握在手中。……

如羽毛一般的触感扫过脸颊,虞芝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地宫之中从无天光,此刻连墙壁中嵌着的明珠也被控制着黯淡,一时间,她甚至恍惚今夕何夕,失了神。

等到适应了这片黑暗,她才扭头,发现是谢朝兮正支着脑袋倚在她身边,直直看着他,垂落的长发扫过她的脸颊,闹得一阵阵痒。他的双眸之中满是柔情,不知是醒来便一直这么望着她,还是一夜都没有睡过。

转身的动作将她送进了对方的胸膛之中,在温热的衾被里似一块冰凉润滑的玉石,她蹭了蹭,尚未清醒的意识迷离之际展现出了内心深处待这人的亲昵。

见她醒来,谢朝兮的手安抚一般地摩挲着她的后脑,顺着柔软的黑发滑下,对这匹如同成千上万技艺精湛的绣娘呕心沥血织出的锦缎爱不释手,关切道:“再歇会儿么?”

他的动作与话语都太过自然,像是他们两人已有多么亲密一般,虞芝的双眸半阖,听着有几分别扭,可不知为何,并未拒绝。

她抬眸看了眼谢朝兮,视线交汇,她眼中初初醒来的那几分懵懂茫然便这么被后者捕捉,甚至显出些少女的娇憨。但不过片刻,她便清醒过来,指尖推着谢朝兮的胸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微坐起身,说道:“不必。”

薄薄的被褥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如雪的肌肤。谢朝兮的眼神暗了暗,接住掉落的衾被,披回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趁机抱住她,语调温柔:“芝芝,我真希望今后能日日如此。”

看着她入睡,看着她醒来。时时刻刻相伴在一处,再也不分开。

自他瞧出虞芝心中对他的那一份特别之后,他便再也藏不住埋于心的那些情愫。不论是对虞芝的那份浓烈爱意,或是至死靡它的占有欲,都在他的举止间淋漓尽致,几乎恨不得将一句句话都送到虞芝的心里,将他那炙热的胸怀剖开,让她亲自过目。

这个拥抱并没有多少力,但虞芝却觉得自己推不开他。她猛然发觉,这人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再不是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了。

算上这回,她欲离开过他三次,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到了现下这般田地。她自以为是难得的好心将他放过,让他回去做那无欲无求的天道。可既然这人不识好歹,她便索性随了自己的心,何必再想这许多。

想通了这一点,虞芝感到轻快许多。借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她的舌尖划过谢朝兮的耳垂,含糊而带着湿意的声音说道:“随我一起去西洲吧。”

荒漠之炎长于西洲。传闻它是一团藏在沙漠深处的火,可燃尽一切邪祟魔物,但见过它的人,大抵都被烈火焚烧而亡,从未有人活着说出过它的下落。

但如今灵宝现世之事再藏不住,自虹霓山庄将水中月作为聘礼之时,世间修士便猜测到令六件灵宝定然也在各处藏着。

五间灵宝俱在她身上,对它们打主意的那些人自然是无功而返。可荒漠之炎与佛舍利都在外边,若是有人打着这两件灵宝的主意,难免会有些麻烦。

除开位于西洲的荒漠之炎,佛舍利她亦没能拿到手。这灵宝只会现身于中洲五蕴寺,她若是想去拿来,便不得不闯进佛门圣地一看。从那些口中慈悲为怀,心里却冷漠无情的佛修手中抢东西,饶是虞芝自恃修为不弱,也许从长计议。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轻易抢来佛舍利,别的修士自然也只能无功而返。若如此说来,五蕴寺不但并非她集齐灵宝的阻碍,反倒帮着她看守了这灵宝一些时日,宽裕了许多。

是以那无主的荒漠之炎才是她眼下须得早些拿到手的宝物,想来这一路凶险万分,与她争抢的人不会在少数。

既然谢朝兮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她,那边将他带着,或许还能有些用处。

若是换了从前,她这般说,只怕谢朝兮忙不迭便要应声,甚至着手准备行囊。可时过境迁,这样的邀约落在他的耳中,与虞芝的道别无异。

他神情沉下来,眼底染上些许猩红。

交颈相拥,虞芝自然注意不到他的神色,只发觉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好。”

怀中的身躯柔软温热,谢朝兮恨不得将虞芝生生世世留在此处,与她在一起。可他心中亦知晓,若是他果真如此,只会连如今好不容易换来的片刻温存都亲手毁去,将两人推向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离开这地宫,甚至离开魔界,被抛弃的恐惧便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他的心上,走错一步,那链条便立时收紧,将他的心捏得不上不下,恨不得死了才好。

他控制不了这反应,战胜不了这恐怖,无法面对这失去。

可他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