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坐在桌案后,正在翻看桌上的供状,听见杨今明这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审讯罪臣。杨大人不是进过诏狱,难道看不明白?”
前些日杨今明先是收到林靖托人私下送来的信,后来又在下朝后被林靖拦住往耳里塞了一大堆烂俗好话。
一扯当初李鹤鸣为他向崇安帝递信救母,二扯秦公待他宛如亲子,他可不能对秦湄安的妹夫见死不救。
杨今明被恩孝桎梏其中,实在不堪林靖搅扰,今日早朝都没敢去,深觉自己若不能从卫凛手中护住李鹤鸣便是天底下第一忘恩负义之徒。
此刻他见李鹤鸣受刑,自要为其辨说几句。他义正严辞:“卫大人一句话未问,倒先用起重刑,哪来的‘审’?”
那锦衣卫见卫凛因他这一鞭受杨今明为难,忙解释道:“杨大人有所不知,北镇抚司惯例,刑在审前。且镇抚……”
那锦衣卫话声一顿,改口道:“且此罪奴入狱数日,只上过几道鞭刑,流了半碗清血,实在算不得重刑。”
他抬掌指向李鹤鸣:“若杨大人心存疑惑,尽管问就是,经他之手的罪奴成百上千,他当比谁都熟悉北镇抚司的规矩。”
这锦衣卫言语诚恳,杨今明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可没想卫凛却像是起了好心,对那锦衣卫道:“杨大人既然发话,那便有些眼力见儿,下手收着力,别伤了犯人筋骨。”
李鹤鸣听见几人的话,缓过身上剧痛,睁着双被汗润红的眼看向了卫凛。
他从来是坐在案后审人的行刑官,如今被架在邢架上,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望向卫凛腰间冰冷的刀与张扬的飞鱼服,有一瞬间仿佛在卫凛身上看到了罪臣眼中的自己。
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不过李鹤鸣身有硬骨,并不求饶,也没领杨今明的好意,而是对着卫凛道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还是重些吧,卫大人舍身忘己,李某心难安。”
这话杨今明没听得明白,但卫凛却听懂了话中身意。
他抬眸,一双深邃的眼看向李鹤鸣,半晌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