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重要的人,太多有趣的事,庞大的信息流涌入社交平台,无数光鲜亮丽的脸昙花一现,又很快被看客遗忘。
相比起来,颠沛流离的孤儿在旅馆自杀身亡这种消息,甚至无法在这片浩瀚大海里溅起一点水花。
余濛攥着余湖的证件在另一个房间割腕自杀,桌上用烟灰缸压着遗书。他在酒吧里的工作对身体摧残非常大,已经看不出他刚刚出现在烤鱼店里,那股小少爷的矜贵来了。
余湖在昏睡中被带回了京州,再次醒来,于夫人的手术已经成功了。于先生没有工夫搭理他,把他软禁在余濛无数次描绘过的大宅里。
余湖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无声地笑笑。
其实一开始余濛就没觉得他们能跑掉,所以从见面的第一刻起,余濛就在改变他的外表、衣着。余濛急迫地把于家的所有信息灌进他的脑子,像是那些殷切等待禾苗长高的农民。
那些在火车上被噩梦惊醒的时刻,余濛到底是梦见了两个人被抓回京州,还是梦见哥哥胸膛被剖开、死在手术台上?
余湖再也不能得到答案了。
他反反复复地做一个梦。
梦里余濛坐在他面前喝绿豆沙,白生生的胳膊上还有几个被蚊子咬的大包。他一边埋怨这间出租屋太潮了,蚊虫太多,一边用清凉油给他揉那些红肿的疙瘩。余濛笑得很乖,随便他摆弄,一句话都不说。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穿堂而过的阳光。
下一刻他又看见余濛坐在灯光昏暗的旅馆里,神色冷静地写遗书,每个字句都是事先谋划过的。写完遗书,余濛又翻出剪刀,把不属于余湖特征的长发剪了。他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像是透过自己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梦境的尽头是余濛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苍白的皮肤都被血水染红。余湖的视线透过门板和墙壁,他焦急地拍打着门,却闯不进去,只能看着血液从弟弟的手腕上流出来。
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像是夏天下不完的雨,流个不停。
余湖发了三天高烧,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于夫人坐在床头给他冰敷额头。
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她还是那么温柔美丽。于先生站在房门处,冷冷地审视着余湖。但余湖的目光自顾自洞穿了于夫人的皮囊,落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
那曾是另一个同样温柔、漂亮的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