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合一(1 / 2)

李氏听闻这话,脸色却并未转好。

苏进敬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怎么了。

李氏睫毛微微发颤,泪珠儿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她毕竟是我们的女儿,能不能——”

苏进敬骤然攥紧李氏的手。李氏疼得惊呼一声,嘴里直抽冷气,泪水掉得更加凶猛。

苏进敬一字一顿警告李氏:“别胡说,我们只有一双儿女。”

李氏回看一眼苏进敬,便老实地垂眸,哭着再不作声。苏进敬瞧她柔柔弱弱地靠在桌边,哭得如此伤心,不禁心疼起来,抱着她好生哄弄一番。

“我待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清楚?这些年除了你我从未有过别的女人,你要什么求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尽量满足你。而我只这一点所求,你还不能依我么?”

“我依的。”李氏扑到苏进敬怀里轻轻啜泣起来,哑着嗓子对苏进敬道,“可是夫君没亲眼见过那孩子,她眉眼像我,嘴巴像你,长得乖巧又漂亮,我怎么瞧她都觉得——”

“别说了!”苏进敬呵斥李氏一声,令她最好不要再多想,“你若想女儿,就叫喜儿回来。若念儿子,我便让方明这俩日多抽时间陪你。”

李氏摇摇头,用帕子擦干眼泪,对苏进敬表示自己没事。

“喜儿有身子,别折腾她了。方明每日忙得都是正事,家里数他最有出息了,我这做母亲的帮不上忙不说,怎能去烦他。都是我不好,想太多,让夫君心烦了。”

“知你心柔软,最善良不过,可有些事由不得我们。”

苏进敬搂紧李氏,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轻声哄了她几句,最后在李氏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没多久,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了。再过了一会儿,守门的婆子领命,送了热水进去。之后不久,屋里的灯便彻底熄了。

西南方向,房顶。

无风,闷热,略潮,蚊子颇多。

孙荷紧挨着苏园坐着,一边观察斜对面正房的动静,一边手捏着艾草来驱蚊子。

“老大,你说他们叫水是什么意思?”

苏园随手塞一片猪肉脯进孙荷嘴里,“你不懂?”

“嘿嘿,略懂略懂。”孙荷边嚼着猪肉脯边不清不楚地发音,“我就是想不到他们老夫老妻,感情还这么好。我打听说那苏进敬从娶李氏进门以来,从未纳过小妾通房,纵然去风月场合应酬,也从不与舞女歌姬距离过近,更不曾留宿过。”

苏园嗤笑一声,送了一片猪肉脯进自己嘴里。

“看起来那苏进敬很像是重情重义之人了,之前还投苏姐姐所好,一出手就给了苏姐姐三千两银子。

当年的那些事会不会真的都是巧合?这么重情重义的父亲,岂会不认亲生女儿?”

孙荷又瞎琢磨起来,想法摇摆不定。

苏园直接塞了三片猪肉脯进孙荷的嘴里,叫她嚼得两腮疼,顾不上说话。

有些事解释无用,等她亲眼见了,自然就明白。

……

隔日。

孙荷气冲冲闯进屋,拍桌跟苏园道:“老大,那庞显忒不是东西了!他在瑶光楼见了两名御史,一起商议着参本诋毁你,想逼你离开开封府。

说什么你一名未婚女子凭着几分姿色,在开封府装可怜又勾三搭四,引得包大人对你动恻隐之心,公孙先生也被勾了魂儿。你还与一众男儿同进同出,引来非议,四处充满流言蜚语……总之全都是在泼脏水,可太气人了!”

“既在屋内商议,必是密谋,你如何如此清楚听到商议内容?”

苏园暂且没去计较这些惹人恼怒的内容,而是质疑了孙荷获得消息的手段。

她再三嘱咐过孙荷,只跟踪,不准靠太近,切忌冒险。

“我就是碰巧猜对了房间,伏在梁上偷听到了他们说话,没什么危险。”孙荷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苏园抓住了小尾巴。

“让你费心了,多谢你!以后就不劳烦你再去了,别再管。”苏园将一盘雪花酥推给孙荷,另将三千两银票给了她,作为谢礼。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你像是要跟我划清关系似得,我有点怕。”

孙荷不明白怎么突然会这样,但见苏园淡然地喝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心理莫名地更慌了。

“我以后保证听你的话,就原谅我这一次?”

“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开封府这里也不适合你,早日回家,你父亲必然想你。”苏园道。

“干嘛啊,怎么突然说这些话,之前不是好好的么。若是因为这次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冲动鲁莽,自作主张。我保证我以后不会了,我拿我自己的命发誓!”孙荷说着就要举手作誓。

苏园打掉她的手,气她轻易承诺,“誓这么容易作?命那么容易许?你的命只能是你自己的,要为自己而活。”

“老大——”孙荷不顾苏园的冷淡看,还是黏糊地凑到苏园跟前,问她到底怎么了。

苏园抽手,便快步离开了。

孙荷追了几步,没追上。她思来想去,心里十分不安,就去找白玉堂,请他帮忙。

白玉堂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女孩子把他当成倾诉对象,跑来跟他抱怨烦恼。莫非他最近温和太过?竟给人留下好相处的印象?

“老大以前可从不会跟我随便发脾气,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孙荷捏着手里的三千两银票,觉得很烫手。

白玉堂瞧这三千两银票,却觉得颇几分意思。当初他要苏园把钱还给苏进敬,他可以补同样数目的钱给苏园,苏园却跟铁公鸡得怎么都不肯拔毛,如今她却轻易地将这些钱悉数都给了孙荷。

抠的时候真抠,大方的时候真挺大方的。

白玉堂忽然想起一事来,当初苏园曾告诉过他,他初次给她的两白银票,被她转赠给了许婆子。那个许婆子曾经照拂她许多年……

转念再看孙荷手里捏着的三千两,他倒是明白了孙荷为何会这么慌。

孙荷这姑娘虽然有些傻气,但直觉很准,她感受到了苏园有跟她有断绝关系的意思。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真心帮老大,老大为何……”

“既叫老大,怎不做听话的小弟?”白玉堂问。

孙荷噎住:“我……”

“你到底帮她何事,为何你不听话,她便不愿与你再有牵扯?”白玉堂追问。

孙荷再一次哽住,她说不得。老大交代她的事情是秘密,若透露出去了,就相当于把老大是高手的情况也暴露出去了。她发过誓,绝不会对外人讲,那就绝不会讲。

“什么都不肯说,叫我怎么帮,你滚吧。”白玉堂冷声赶人道,全然不会怜香惜玉。

孙荷又被扎了一次心,她就不该来找冷面煞神!可是冷面煞神聪明啊!她觉得开封府里头就他能帮上自己。

孙荷努力壮起她平生最大的胆子,依旧赖着没走,跟白玉堂解释。

“我不方便说具体是什么事,就和五爷说个大概好不好?老大最近怀疑一个人,让我帮忙监视他,嘱咐我不要逞强靠太近。我急于立功,就在这厮和别人见面的时候,跑到屋里头,伏在房梁上偷听了。老大知道这事后,就突然推给我一盘雪花酥,还有三千两银票给我,让我回家找爹。”

白玉堂听到雪花酥,敛了眸,“她这是为你好,怕你冲动没了命。开封府的确不适合你这种人。”

“我保证我以后不冲动还不行么,还有,什……什么叫不适合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啊?”孙荷不解问。

白玉堂见她这么想知道,不吝告知:“没脑子的人。”

孙荷:“……”

好气!但没证据反驳。

“那五爷,我还有救么?”孙荷默默吞下自己所有的委屈,只为求一妙计。

白玉堂沉吟了片刻,便道,“有。”

孙荷发懵地看着白玉堂,见对方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再求他。好在她态度够好,白五爷今日心情似乎也不错,就答应了出手帮她。

孙荷道谢后要走,不想被白玉堂叫住了……

最后,孙荷不甘心地望一眼被留在桌上的雪花酥和三千两银票,心里很痛,万万没料到和白五爷讨主意居然这么贵。钱物两失!

夜里,苏园探进两位御史家中,果然在桌案上翻到了参她和开封府的本子。

苏园躲在墙角,端详了半晌字体。硬笔字还好,可以仿写。毛笔字她基础不行,只会同比例描摹。若照大字仿写小字,她就不太行了。

苏园立刻折返开封府,敲响了白玉堂的房门,将她从两名御史那里翻到的字帖递给白玉堂。

“五爷可会临摹这两种字帖的笔迹?”

“会倒是会,什么价钱?”白玉堂一脸做生意就要谈价钱、公事必须公办的模样。

苏园愣了下,便问白玉堂:“那五爷的要价是?”

“三千两。”

“三百两。”苏园跟白玉堂解释,“我现在只有三百两。”

“想少花钱,左拐走二十丈再右拐,那个姓展的不要钱。”

苏园:“……”

展昭确实不要钱,但他也不会啊。但凡姓展的会,她何至于找姓白的。不过说起来姓白的今日怎么这么小气?以前倒是见过他计较,却没见他这般计较。

苏园无奈,但俩御史参本的事还是要解决,她不太想处在舆论中心,也不想给包拯等人添麻烦。

苏园只得去找孙荷,先把之前给她的三千两要回来,江湖救急。

“老大不生我的气了?”

孙荷没想到苏园当晚就来找自己了,惊喜得不行。但听说苏园要借三千两回去,孙荷面色有点难看。

苏园以为她跟自己一样,钱到手了往外拿,难免都会有点舍不得,便跟她道:“以后有机会还你。”

“不用还。”孙荷马上进屋,把自己行李里的镯子金簪,以及七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都给了苏园。

苏园见她把自己的家底都翻腾出来了,有几分奇怪,“你这是作甚?把我给你的那三千两给我就是。”

“那三千两让我给花了。”孙荷支支吾吾告知苏园,“因老大生气,我一时着急,就跑去找个算命的,请他帮我想个能让我们和好的法子。那算命的说心诚则灵,我就把钱都给捐了。”

“哪来的老神棍!这般骗你!”苏园骂完神棍无耻,又骂孙荷傻。

门外的‘老神棍’白玉堂:“……”

“我本来就傻,认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老大便是不要我了,我以后还是要跟着老大,替老大排忧解难,身先士卒!”孙荷决绝表达忠心。

苏园没想到孙荷会对她这般执着,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你非要如此跟着我也没办法,但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我这个人运气不是很好,跟我混下场有可能会很惨——”

“老大胡说,有我们姐妹双剑合璧,必然天下无敌!谁敢让老大惨,那我就让她更惨!”孙荷意气奋发道。

苏园无奈扶额,纠正她:“我说的是你惨。”她运气再差,也能自保。

“哼,让我惨就更不可能了!我有老大护着,老大肯定不会让我受苦!”

苏园:“……”

论诡辩,她算是输了。

谁能想到,原来诡辩的至高境界是人只要够傻!

“其实我也不那么傻,我跟着老大不亏嘴,随便蹭上饭菜吃一口,都足够我一辈子不后悔了!”孙荷在哄好自家苏园之后,竟开始尝试洗白自己傻这点。

“合着你是为了吃跟我,才连倒霉都不怕了,难怪你属猪。”

“老大,我们同岁。”

苏园:“……”

“走,我们去求白五爷。”孙荷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划拉到一起,送到白玉堂那里。

白玉堂早已回屋里等着他们了,见桌上撒乱地金钗银票等物,嫌弃地‘啧’了一声。

在孙荷的竭力央求下,他才勉强收下,按照苏园的要求,临摹笔迹,写了“才识出众”,“胆略惊人”、“不拘一格”等之类的话。

这几句话都前后不搭,白玉堂不知所用何出,但看得出来都是赞美之言。

苏园接过纸张,本想跟白玉堂道谢,但一想就这几句话他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两。

他们既然是无情的交易关系,便银货两讫,没必要道谢。

“走。”苏园扬头,带着孙荷便走了。

“好咧。”孙荷难得重回老大身边,跟在苏园后头也摆出气势,两条胳膊还故意微微弓起。

那走路的架势,令白玉堂觉得很熟悉,像极了挥舞钳子趾高气昂的无知螃蟹。

这俩姐妹吵架,他在中间遭殃。

白玉堂看了一眼桌上的钱财,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以前他不在乎金银俗物,如今因苏园这只铁公鸡,他倒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讹人钱财的快乐。

苏园描摹了两名御史奏折里的部分原话,再将原本那些诋毁她的话去掉,描摹上白玉堂写的那几句。如此就凑成了一篇新的奏折,重新装裱好,与原来相比几乎看不出痕迹。

第二天一大早,俩名御史不管干什么都不顺。

他们好容易更衣完毕,出门没走两步,不小心滑倒了,又要回去重新更衣。如此上朝的时间就变得紧迫,俩人都没工夫再检查奏折内容,急急忙忙带上折子就进宫了。

两个时辰后,从宫里回来的包拯心情颇好。

公孙策忙问他有何喜事。

包拯笑道:“今日有两名御史递送折子,正逢陛下批阅,竟是夸咱们开封府不拘规格,知人善用,及时破案,还东京太平。杜宰相刚好在,跟着附和赞美了几句,陛下便夸了咱们一番。

我正愁任大牛的案子该如何找时机跟陛下提,毕竟唯一知情证人已死。谁知这么巧,今日借这时机正合适,我跟陛下说了之后,陛下立刻允了我们开封府负责调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