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今夜是何人与太子私会!”皇上打断仵作的话。
淑妃抽泣着轻抚皇上胸口,“昭哥息怒啊。”
皇后听到淑妃的声音,忽然坐直了身子,她蓦地撑着地板站起来,眼中带着青红的血丝,重重地一掌扇在淑妃的脸上,“你这贱人!绝对是你谋害我西儿,是你!绝对是你!”
淑妃被皇后一巴掌扇飞在地,似一块风中的破布跌出老远,她来不及呼痛,皇后又几脚踹在她身上,怒骂道:“颜怡瑛,你这个畜生!你害我这么多年孤苦,我都忍了!可你害死我西儿,断了我日后的指望,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皇上伸手拦住皇后,用力将她与淑妃阻隔开,低吼道:“他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怪淑妃作甚?”
林绿萼站在门边,看到皇后打淑妃,轻摇宁离离的衣袖,“太刺激啦,此行不亏。”她话音刚落,电闪雷鸣间看到地上太子狰狞的面相,忍不住转身作呕,幸好晚膳用得不多。她站在宁离离身后,既想看热闹,又有点害怕死人。
宁离离看着她又怂又期待的神色,白眼翻到了天上,“你……罢了。”她装作擦拭眼泪,“且瞧着吧。”
皇上抬眼望去,梨园内外乌泱泱的一片人,家丑不想外扬,哀叹一声,“把太子拾掇干净,放进金棺吧。”
皇后跌坐在太子的遗体之前,拦住靠近的内侍,眼泪流过眼角的层层皱纹,“不准放进金棺!西儿没有死,他没有死,传太医啊!让太医给他开药啊!”
林绿萼拿出袖帕按在眼角,擦拭不存在的泪花,只为了遮住嘴边看热闹的笑容,“嚯嚯,疯了一个。”
皇上看着皇后的惨样,心中升腾起一丝悲悯,想起她抱着足月的殷淮西与他坐在小轩窗下,逗弄幼儿的乖巧模样,他眼眶里涌起一丝薄泪,伸手去扶皇后:“回宫吧。”
淑妃嘴边淌着鲜血,她轻摸脸上肿起的指印,哼哼着哭道:“皇后这时候装什么母子情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皇后平日里对太子多加管教,他何至于此?两年前,臣妾的婢女应雨本已许了侍卫,不日就要出嫁,却被太子强幸,应雨痛不欲生,皇后却说应雨勾引太子犯错,将应雨杖毙。且就此立下规矩,凡是与太子有染的宫女,皆处死。”
淑妃扶着应星的手,缓缓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皇后御下有方,严于律宫女,宽于待太子,太子今日的惨死,皆是皇后纵容之过!”她最了解皇上,方才看到皇上怜爱皇后的神色,心中便感不妙,这时若让皇上产生了愧疚之情,日后她的日子便没那么好过了。
“哇,原来淑妃是可以正常说话的诶。”淑妃说话字正腔圆,她那股软腻的尾音,竟然消失不见了。林绿萼有些可惜,若檀欣在这儿,便让她去寻点花生糖来,看热闹的时候嘴里还是得嚼点东西。
宁离离与贵妃耳语:“你别看淑妃平日软弱,该振作的时候可一点不含糊。”
殷牧昭扶着皇后的手微微一滞,他想起太子过往做的那些荒唐事,虽然他有意纵容他,但皇后无止境地溺爱才是让太子养成荒淫无耻的性格的原因。他见皇后不愿起身,眉头皱成“川”字,对莫公公说:“让其他人退下。”
他还是要安抚皇后,让她别闹了,太子的死不但事关国本,更牵连到杨氏一脉对他的忠心。殷淮西死了,日后他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也不能因此让杨路依与他离心。
莫公公将众人都赶了出来,行至门口的时候看到贵妃与宁充容,“二位主子先回去歇息吧。”
林绿萼身上凉丝丝的,正好回去沐浴。
皇后看到门边的贵妃,突然想起今日傍晚太子哼着曲儿从凤栖宫离开,“君不见绿萼梅,百花魁中此为魁。”她又想起方才贵妃跟着淑妃而至,她手指颤抖着指着贵妃:“林绿萼,你站住!”
第22章恼怒去巧辩吗
“在叫我吗?”林绿萼小声嘀咕,她已跨出了殿门,刚好看到云水走进了梨园。
云水打着油纸伞,着一身月白色长裙,周围的喧嚣没有丝毫扰乱他的平静,他眼含笑意地望向林绿萼,接她回宫休息。
皇后还在嘶吼,林绿萼对着云水瘪嘴,还得再等等。她转身对着皇后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是你!”皇后发髻散乱,双眼红肿,她护在太子身前不让其他人靠近,手指颤动着指向贵妃,又指向在一旁扶着婢女低泣的淑妃,“还有你!你们合谋害死太子!”
“臣妾不懂皇后娘娘之意,但臣妾很是惶恐。”林绿萼本想上前一步,听听皇后有什么高见,但看到蜿蜒在地的血痕,又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站立着,一副你说吧,我在听的模样。
皇后呜咽不已,对坐在圆桌旁的皇上说:“贵妃与淑妃向来不睦,为何今日会齐聚一堂?”
皇上也略有疑惑,阴冷的眸子盯向门边的二人。
皇后又说:“林相向来不喜太子,淑妃无权无势,定是私下勾结林相,谋害太子,扶持三皇子为储君。而林相要与淑妃串通消息,少不了借贵妃之手。”她越说越觉得在理,又指向林绿萼身旁的宁离离,“否则与贵妃交好的宁婕妤为何突然投靠淑妃?她们不便突然往来,便让宁婕妤帮她们传递消息,合谋刺杀太子。今夜事成,她们为了互相洗清嫌疑,终于按捺不住聚在一起,又引皇上在旁证明她们的清白!”
林绿萼心里觉得好笑,皇后这攀咬有点意思,竟然能把完全不相关的事串在一起,我不是林绿萼我都信了。皇后红口白牙一通胡言,拿不出丝毫证据,她不过是想借着太子之死,把淑妃拉下马罢了。林绿萼并不慌张,抬眼望向淑妃,你继续争辩啊,怎么能这么快落了下风。
淑妃弱柳扶风般跪倒在地,“皇上明察,臣妾与贵妃若有害人之心,更应谨小慎微,怎会在太子出事当日相聚,皇后所言实在荒唐,臣妾闻之,只觉心惊。”
皇后对着皇上重重地叩首,前额“咚”地一下砸在地上,“皇上明鉴,西儿近日勤勉读书,太傅对他多加赞许,他为何会突然暴毙于梨园,其中必然有这二人和林相的阴谋诡计,皇上一定要细查此事啊!”
皇上暗暗摇头,他信任林相,曾亲口对林相说朕更钟意三皇子,林相一向办事妥帖,得了皇上授意,便开始弹劾太子。林相这样的好狗,不会做他没有交代的事,更不会做行刺太子之事。但淑妃今夜忽请贵妃来明珠宫,着实惹人怀疑,若怡瑛谋害太子,那她也不配他的怜爱了。
“殿下!”
林绿萼听到一声惨叫,一个浑身湿透穿着玫红色宫装的女子冲进梨园,直直地飞奔进殿中,她冲到皇后身边匍匐在地,双手颤抖着轻触太子身体,发出几声悲凉的惨叫,“殿下!你怎能弃臣妾而去!”
太子妃李氏。林绿萼想起她与太子关系似乎并不融洽,太子的所作所为,再端庄贤良的正妻,都很难维持体面。林绿萼猜测太子妃应该很开心,终于能狠狠地惩治那些在东宫妄为的宠妾而不用看太子的脸色了,此刻哭一哭,日后都是欢笑的日子。
太子妃与皇后相视哭泣了一会儿,她说:“母后,太子今夜是在宫中私会阿诗吗?”
“什么?”皇后惊讶地瞪圆了眼,“你在胡说什么?”
殿中的几人都被她这话吸引来了视线。林绿萼赶忙再次掏出袖帕擦拭泪花,嘴边噙着难以隐藏的笑容。
李氏杏眼里晶莹的泪珠洒了一地,抽泣道:“太子昨夜回东宫后,告诉臣妾,他想将母后的近身侍女阿诗收到东宫,但他不便与母后开口,让臣妾进宫侍候母后时,主动向母后开口要阿诗。”她又望向太子逐渐泛青的瞳孔,竟没有丝毫惧意,“太子对阿诗定是动了情,才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昨日让臣妾答应了收阿诗,今夜在宫中私会的不是阿诗,又会是谁呢?”
皇后手捏成拳,指节按在冰冷的地砖上,“你休要胡言!”她才让皇上有些动容,若太子真是因私会凤栖宫的宫女而殁了,那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阿诗呢?把她带上来。”皇上盯向莫公公。
云水走上来扶住贵妃,耳语道:“娘娘不要多言。”林绿萼的笑容忽然凝在了脸上,阿诗下午来摘芳殿找了云水,今夜云水没有随她去明珠宫……她眼眸不安地晃动,怔怔地看向云水,不会是你杀了他吧?
云水面对她质疑的视线,轻轻点了头。
林绿萼眼冒白光,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看热闹发现自家着火了。她一只手紧紧地捏着云水的手臂,一只手捏住胸口,皇后竟然胡扯对了,太子的死还真与她林绿萼有关系!
阿诗躲在凤栖宫里,被莫公公派的人寻到,过了半个时辰才拉到了梨园来。
阿诗面色苍白,瘫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阿诗,参见皇上、皇后。”
太子妃抓着她的肩膀,“便是你与太子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