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退下了。”
谢远解下腰间的朴刀丢到桌上,提起瓜棱执壶仰头便饮。
惨白日光扑在执壶黪黑的釉面上,跌出庭院里残破的雪景,斑驳得像场清梦。崔皓把玩着手里冰凉的茶盏,漫不经心将视线转向天边,冷不丁瞧见太白高挂,不由默了半晌。
谢远丢开空荡荡的执壶,拎起朴刀大踏步走到院里覆雪的海棠树下,黑靴驱开半硬的冰碴,躬腰埋头苦挖。
崔皓发完怔循声望去,恰瞧见谢远大开叉站在雪坑里,拧眉褪了裹满污泥的刀鞘。
“贤相、王甫?”
“不是他,还能是谁?伪顺民心沽名钓誉,大事搜括以饱私囊,他算哪门子贤相?”
谢远将朴刀舞得风生水起,挖得正起劲,黝黑的大头微偏向崔皓,呲开雪白的大牙冲他笑道:“子炜记忆超群,也有用疑惑语气的时候?”
崔皓苦笑一声,叠手轻敲食指。
“王贼致仕,估计用不了多久,蔡星那老小子便要重新拜相了,哪怕有‘逆子’蔡禅恪在前头跟他对着干。”
谢远拍开酒坛上的封口泥,驾轻就熟取来瓷碗满上,咕咚咕咚连干两碗,打着嗝拍拍崔皓的肩膀:“你最近也得擦亮招子。蔡禅忱疯起来连官家也敢得罪,保不齐还能干出点什么。”
“嗯,”崔皓沉声应了,“夏候昙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只短短一句的功夫,谢远已又饮了满满三碗,酒气汹涌浮动。
“洪灾过后,流民溃散,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这便是没影了。
皇城司的消息,远比那些坊间探听来得准确。
经历了希望的失望,远比最开始就被给予的失望沉重。想起夏折薇盈泪的双眸,崔皓敲敲食指,不禁有些黯然。
谢远单脚踩在椅面上,仰起脖子往嘴里倒酒,直到再也倒不出什么,果断丢开手,重新走向依旧倒在泥坑里的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