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谢骛清握着她的手和几根手指,把玩了会儿,看看指甲盖,再看看小巧的指尖,瞧得是有滋有味。他想,这一夜后,该有个几成几率有两人的孩子。
他一被押送到杭州,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出来被告知的一件件事里,父亲去世前的那句叮嘱尤其沉重。
那时,该是谢家最难过的阶段。父亲不知谢骛清和定了亲事的女孩子到了何种程度,怕他年轻荒唐,没想明白就和人有了孩子。老父在病榻上反复叮嘱着唯一守在身边的二姐,若真有了血脉,万不可姓谢……牵连了孩子妈妈。
如今,若能真能有个孩子,对天上的父亲也算是一种告慰了。
谢骛清耐心地看她的眉眼和脸,见她的额头上的碎发全湿透了。
新婚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院子里,热,伴着蚊香的气味,还有赌场里的吆喝吵闹,蝉鸣滋扰。委屈她了。
他总想给她最好的。
可惜谢骛清能给的,她都不缺。
门框被敲响。
他悄然取了床头倚着的文明杖,撑着,一步步慢走到门口。
门外,接骨先生安安静静地候着,说是来换药。
郑家三小姐是他三姐的生死交,自谢三小姐走后,把谢骛清视同亲弟弟一般看待。那位小姐听闻昨夜弟媳妇留宿,一面高兴,一面担心谢骛清的腿伤有影响。但人家小夫妻多年分离,不好阻拦,于是拐着弯儿地嘱咐让接骨先生来检查检查。
他坐到院子里,在树荫凉里,让接骨先生换过药。接骨先生细细摸过一回,安了心,低声笑着道:“听闻先生昨夜新婚,恭喜了。”
谢骛清乍一被恭喜,先一愣,随即笑了,算是默认了。
接骨先生走前,不放心地叮嘱着,虽是新婚,但还是养腿伤要紧。五十几岁的接骨先生,对着他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连说数句“来日方长”,惹得谢骛清哭笑不得。
“先生放心,我有分寸。”他道。
“看得出,你是个谨慎的。”接骨先生又隐晦道。
林骁送走接骨先生后,为他端来准备好的早餐。他喝了小半碗白粥,隔着竹帘子缝隙,见她没睡醒的意思,踏下心,让人腾空了厢房的木桌子,把公务挪到了隔壁。
他一坐到厢房椅子上,发现大家喜气洋洋的。
这是唯一一夜,他没睡好,大家反而跟着高兴快意的。
谢骛清不大习惯下属们像看待新郎官一般的笑容,用钢笔敲了敲文件,让众人正经起来。有人顶着他的严肃目光,小声问:既是新婚了,喜糖总要有的。
又有人说:跟着将军十来年,喜糖都不给吃,太不够意思。出生入死的,总要有个念想,有个盼头,沾沾喜气……
谢骛清沉默地瞅着他们。
最后,他一瞧林骁,林骁立刻记录在案:买喜糖。
***
何未从裹了一夜汗的床单和枕头上清醒过来,浑身散了架似的。
这滋味比当初学骑马,硬是骑着一匹成年战马从山顶颠簸到山脚下,还要折磨人。她想,这男人嘴上说老了,其实还是精神十足,就是常年战场上下来的……不一样。
等心里腹诽够了,她摸到身上盖着的那件白衬衫。
如此热的盛夏,薄薄的一层白布料被睡得半湿。她摸到领口的一颗纽扣松了,筹谋着稍后找针线缝缝牢……
如此放空地想了会儿,她终于懒洋洋地穿上衣裳,下了床。
没梳子,以手指凑合着梳起了长发。
她在满院子的热闹里,掀开竹帘子,走出屋子。院子里到处是人,唯独谢骛清不在。
王堇端着刚洗过的一盘葡萄过来,见到何未就笑着说:“有客人在戏楼找二小姐,少将军问了两句,自己去了。刚过去。”
第46章烈酒醉繁花(3)
戏楼包厢里端坐的,正是昨日来过的假日本人,他照旧穿着和服,和老太监一起等着。为盐号,这也算三顾茅庐了。
因是祝小培连唱三日,此处成了这几日天津卫最热闹的一家戏楼。
那太监听得惬意,翘着二郎腿,那假日本人心神不宁,手里捏着一串珠子,捻着……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声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像手杖落在木楼梯上。两人望向竹帘内挡着的内间,只见一个男人慢慢地、一步步走上楼梯,手撑着手杖,越过被撩起来的竹帘子。
在身边人的帮助下,高背椅被搬正,他坐定,将手杖倚在一旁。
他背靠上椅子,对竹帘子外说:“赵大人,久违了。”
林骁见谢骛清开了口,上前卷起了竹帘子。
乍一相对,对面的两人都得了失语症一般,盯着谢骛清。
楼下的哄笑声,更将此处的安静衬出来。
谢骛清是万年不变的军装内搭的白衬衫,不随时移,不随境变。
“昨日……”那位赵大人慢慢地问。
“昨日在此的,正是谢某人。”他看着他们。
赵大人一时语塞,不知当如何开口,他在满清官场纵横数十载,匍匐于日本人膝下多年,都有生存之道,倒是见了这位传闻中落败的谢少将军,找不到寒暄的门路了。
谢骛清打量对方的装扮:“如果我没记错,大人曾在山东任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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