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莫名突兀,她抬了眼,竭力不去盯着他左颊,那道骇人的鞭伤:“怎么忽的说这个了,还是快些吃饭吧。你有伤在身,这么饿着可不是玩笑的。”
温厚细腻的大掌抚上她脸颊,楚山浔的指节沿着她的发髻,从眉心处拂过眼角,接着逡巡而下,到鼻尖最后停在她藕花似的唇角处。
这个动作显然带着说不清的恶意。只听他语含邪气的痴笑了句:“怎么,是不是觉得如今我这鬼样子正合了你心意。身无分文,四面树敌,可不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废人了吗。”
指节带着情/色地摩挲着的唇畔,慢慢向下颌处移去,楚山浔逼着自己忽略掉福桃儿眼眸中的伤痛和惊讶。
他慢慢凑近,几乎要将唇角贴上了脸侧。带着诱哄的语气,凄然开口:“既然这般在意我。呵,那不如你再对我好些。若是伺候的本公子高兴了,便与你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未可知的。”
第57章.尴尬[VIP]
“说这些作甚。”福桃儿心中不适,极力撇开脸,“饿了那么久,还是快喝些粥吧。”
被他用右臂紧紧地夹在怀里,虽然能感受到他右腕处的无力虚浮,可胳膊没伤,又忌讳着他的伤势,凭她怎样躲闪,都没法抗衡的了。
怀中人慌乱避讳的神色,让本就哀痛绝望的楚山浔更添了层深重的戾气。
就她的家世样貌,莫说是聘为主母,便是抬了良妾,都已经是高看厚待了。如今他从云端跌落,堂堂贵胄子弟,竟要来与她相许终生。
更叫他悲愤狂乱的是,这丫头还想着旁的野男人,或许早就与人私相授受,还以清白高洁的样子来哄骗自己。
心绪积聚成欲海,楚山浔执迷地盯着眼前人游移不安的眸子,在那里头,确定无疑的,没有对他的恋慕贪求。
真是可笑,多少丫鬟闺秀都曾神倾幻想过他,面前这丑丫头竟然从未动过心?然而他却只是习惯了这她的陪侍。
右臂用力,将忧惶的人儿拦得极近,楚山浔牢牢地制住她,凄怆了眉目不由分说地凑了上去,噙住了那藕粉色的唇,相贴着辗转夺取。
这是个极富侵略意味的吻,带着滔天的哀戚和决绝,还有不自知的执迷。
“啊…你”晓得他心绪不对,却绝想不到他会如此行事。福桃儿抵着手,奋力将头后仰,却始终也不敢用尽全力去推他的伤处。喘息的间歇,她压低了嗓子:“你疯了,小心伤……”檀口便又叫他夺了过去。
她越是推拒闪躲,他就愈是强硬压制。这已经不像个吻了,直如癫狂之人的发泄。
楚山浔是要透过这个吻,诉说自己失去的前程名利。
从鼻息呼入的空气已经有些微薄,福桃儿头晕目眩的,唇上的湿热黏腻却是丝毫不减。心口里开始发疼,被他这样索取,实在是难受,更有种受辱的不适。
她终是拼尽全力,再也顾不得他的伤处,手脚并用地要推开禁锢。
觉察到怀中人反应的变化,楚山浔心底哼笑,在放开她前深卷着缠入,又力道不轻地咬了口她的下唇。
‘啪’得一声,将人推开后,福桃儿实在是制不住自己,扬手抽了了他一掌。
掌声清脆,在这陋室中,顿时叫光影都凝固静止了下来。
这一掌正抽在楚山浔左颊的鞭伤处,两个皆是一怔。
“我、我……”福桃儿以为伤了他,一时便慌了神,“可疼吗,伤处可要紧?”
在牢里,被人搬来弄去,怎样的磋磨他没有历过。对着一掌,楚山浔只是暂蒙了下,便抬眼阴沉地注视过去。
这回,是正眼在打量她了。
他是再也不能称她作胖丫头了。形销骨立这个词虽不好,却恰能用来形容福桃儿清减的程度。
原本白皙如雪的肤色虽然暗淡了些,却还是较常人要透亮许多。正当妙龄的姑娘家,肤色身段都过得去,那又能丑到何种地步呢。
浑身上下也就是脸颊还有些圆润,因着福桃儿本就是个团子脸。下颌却尖尖的,线条稚巧优美。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张藕粉色的檀口便异常得耀目。
下唇处一个清晰可见的齿痕,再深两分恐就要涌了血珠子出来了。
又看了看她细长的眼睛和浅淡的眉毛,楚山浔暗嗤了声,到底还是个姿色下乘的。
他凝眸虚浮着腕子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心有余悸的福桃儿迅速得躲了开去。
“做梦也未必想到,如今竟连你都能随意斥打我了。”
楚山浔一字一顿地蹙眉喃喃,声线低沉无力,就像是透过她在朝虚空说话。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精神情志,时而恹恹,时而高亢,大抵是大难之后无可避免的反应吧。
“来,先喝口粥吧。”福桃儿小心地又端过粥碗,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感同身受,以免刺激到他。
楚山浔瞧瞧粥碗,又抬眼眸色灼人地逼向她,最后又把视线转回碗里灿黄的米粒。
除了那日捡拾的黄米馍子,这三日里,几乎都是在混沌时,被人喂的几口米汤,现下,他着实是饿得狠了。心绪一松下来,腹内空乏泛着酸水,开始绞痛起来。
他试着抬手捏住勺柄,粗瓷汤匙并不重,可他却来回舀了数次,都是在快要离开碗沿时,抓不住汤匙,小米粥倒转着又流了回去。
福桃儿在塌边看得着急,又不敢贸然再靠近了。见楚山浔差点将粥汤翻了被褥上,她坐不住了,上前接过了勺子。
她低头舀了一勺,发觉粥被热得有些过烫了,自然地先放在嘴边吹了吹,等冷了些递过去,堪堪停在他唇边:“来。”
见楚山浔终是张口吃了,为了缓和些气氛,她温和地笑了笑,开始说些家常来转移他的心绪:“你吃的这口黄米,是孙大夫去岁秋屯了藏冬的,那时节北疆乱的,一斗米要三钱银子呢。”
他吃的很快,一口接一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福桃儿继续道:“孙大夫历过灾年,一次用三两银子买了一石米。他一个人孤寡在家,又怎么吃得尽呢?这不是都过春了还剩下好些呢…”
小米粥虽然普通,却是她在灶上熬了一个多时辰的。熬的粘稠香浓,吃进肚里去,最是养胃宜人。
就着她的手几口粥下肚,楚山浔觉出了腹内温热。眼光瞥到自己虚浮的右腕,便停了口,不愿再吃。
料想着他这几月来,必然都未好生吃食。福桃儿放了碗耐心问:“你想吃些什么?明儿个我去给你弄来。”
到这地步还要再关心他的吃食吗?楚山浔抬眼想了想,故意为难道:“筵沁楼的参茸粥,炙鹿肉,云雾七宝糕。这些你都能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