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残酷的,?文人常在诗句文章里写旌旗猎猎战鼓雷鸣,?听起来浩浩荡荡豪气干云,?邢毅在战场上,看见的从来不是诗情画意,?而是血肉横飞的凄惨,是儿郎们拼死一搏的壮烈,?是战争后抱着自己的残肢哀嚎的无力。
打输了万事皆休,?打赢了后方大肆庆祝,他们这些参与了战争的人还要再过第二个鬼门关。
邢毅远远看着伤兵营的方向,不用走近,?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里面是怎样的绝望和悲痛。
天底下的伤兵营都是一样的。
伤兵营里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夫,和数也数不清的伤兵。
治肯定是治不过来的,大多数人的伤势也无人能医治得好。轻伤不用管,自己抓把土扯块布包扎一下,能自己痊愈的都不愿意来伤兵营。把剩下的重伤员集中在一起,不过是怕他们的哀嚎影响到其他士兵的斗志,找个地方让他们慢慢死去而已。
邢毅带人快速赶回长武县,重伤员撑不住奔波,现在伤兵营里的都是原本伤得不算重的人,伤口感染,大夫束手无策,躺在地上等死。
一场战争下来,死在战场上的人往往不是最多的,伤兵营才是将士们最大的埋骨之地。
邢毅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结果。
直到清水县的人突然出现,给了他一丝希望。
秦英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将军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自然知道将军在想些什么。他想起之前白费的力气,心里一阵烦躁。
早在过冬之前,他们就发现县城里粮食短缺,供不起这么多人吃喝,就把主意打到了隔壁清水县那里。清水县受灾严重,存粮是肯定不够喂饱这么一大群人的,所以,他们的粮食一定是从外面运进来的。
邢毅和他的部下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截粮道这事熟的不能再熟。有了想法,他们就开始蹲守观察,想摸出给清水县运粮的那些人的行走路线。
毕竟,他们只是想抢粮食,并不想和清水县里的精兵打仗。到时候弄清楚路线和时间规律,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动手,既能少费些力气,又能在对方找上门来的时候装作不知。死无对证,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承认,对方纵使怀疑也没有办法。
尤其后来邢毅痊愈,证实了清水县手里有神药。邢毅不愿意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一直想挖出这些药的产地或者制作方法,把这种药掌握在自己手里。有这种想法存在,他派出去的人就更多了,各个城门都有人守着,后来一直没有发现,干脆三班倒,从早到晚都有人守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还真有了发现。
那是一支穿着打扮和奇怪的商队,一身蓝色的衣服,头上还带了个光滑的蓝帽子,出现时总是伴随着声音。他们往往带着大包小包的粮食,还有其他东西,一件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这支商队来的时间很奇怪,要么是入夜之后,要么是天亮之前。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来,有时候整整半个月不见踪影。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当天月明星稀,视野良好,那么这支商队就绝对不会出现。
探子顶着刺骨的寒风和早晨的露水,终于摸出了规律,然后越想越不对劲。
哪怕是打仗,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都知道夜袭最出其不意,但从古至今敢夜袭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而且大多是提前埋伏好的,除非当晚月光不错,否则绝对不会出现晚上行军的情况。
原因很简单,夜晚两眼一抹黑,人到了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楚,队伍也容易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别说命令能不能传下去,走到地方人能不能剩一半都不好说。
这种情况下,这支商队出现的时间就显得尤为诡异。
探子摸出规律以后,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试图弄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结果更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出现了,无论探子多么专心致志,无论当天有多少探子跟了上去,他们总是会把人跟丢。商队每次走的路还都不一样,探子们守了整整一个冬天,愣是连对方的大本营在哪个方向都没弄清楚。
秦英啐了一口:“那群怪人都是属兔子的,怕不是在地上挖个坑就跑了,让人连片衣角都抓不住。”
邢毅也想到了那支商队的事情,他还想起了自己吃药时做的法事。他原本不信这些,可随着时间过去,他也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当初能痊愈,到底是药治好了他,还是别的什么治好了他。
是奢侈到用精兵运粮,所以才摆脱了盯梢,还是……
“秦英,你去,”邢毅拍了拍亲兵队长的肩膀:“就说想让我们加入,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我们也得看看那边值不值得过去。兵营是够呛能看到了,你多走走观察观察,跟那里面的人说说话,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秦英带了几个眼神好的兄弟去了清水县,还带了几个伤兵,想看看对方的态度。刚刚说明来意,对方热情地把他们带到城门口,叫来了一辆奇奇怪怪的车子,说给他们准备的军营早就建好了,要带他们去农庄旁边的军营看看。
秦英:“……”
什么叫给他们准备的军营?
什么叫早就建好了?
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要加入了?
秦英差点跳起来,对方来招待的人却没看见,他又叫来了几辆奇奇怪怪的、三个轮子车,还往车斗里铺上了厚厚的干稻草,在最上方铺了一层厚厚的花布。
花纹细腻,布料厚实,一看就价值不菲。做完这些,那人和旁边的几个人搭手,把他们带来的伤病放在了铺好的东西上。
伤病一身血污,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衣服上还有不少泥土草叶,干净的花布顿时变得肮脏不堪,几个人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僵硬地躺在上面,一动都不敢动。
秦英也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人,对方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了,主要是伤口化脓,去那边再治也来得及。那边有新建好的二医院,哦,就是伤兵营,大夫也比这边多,到时候直接在那边养伤,也省的来回折腾了。”
几个伤员听见伤兵营这几个字,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秦英沉吟一会,最后还是点了头。
他们这次来,主要任务就是观察
军营的位置和布局都是机密,对方既然送了一个到他们眼前,尽管听起来还是个空军营,那也没有不去看的道理。
秦英他们坐在三轮车后,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处军营依然是标志性的灰色建筑,就在农庄外不远处。不过对方并没有带他们逛一逛农庄的想法,找了个人去医馆喊大夫,拿着一块令牌,让守营门的人放行,然后就带着他们往后面的伤兵营走。
这个军营很大,很规整,也很漂亮。秦英还没进去,只是在外面粗粗一看,就看见了面积广阔的演武场,还有另一个摆满了奇怪东西的场地,里面还有几个石锁,应该是用来打磨力气的。
他们走过了写着“宿舍”的一大片房子,又走过了“食堂”,最后停在“二医院”前。
“等一等大夫吧,他们没说怎么做,我可不敢把人往里面带,不然非得挨训不可。”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打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后领了一群男男女女。
嗯?怎么还有这么多女的?
秦英还没说话,一群人像饿狼见到肉一样,飞奔到伤兵面前,把后者穿了半年没洗过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gu903();秦英:“!!!”